學達書庫 > 是枝裕和 > 如父如子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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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多卻成功逆襲。他進入了地區第一名的公立高中,在那裡取得了最優秀的成績,作為獎學金生進入成華學院大學的建築系。 良多沒有接受父親一分錢的援助,當然本來父親也沒有這個援助的財力。進入大學後他也是一門心思學習。他從心底裡蔑視著那些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直接升上來的富家少爺們。 由於高中一畢業他就從家中搬了出去,開始做些家教的兼職,僅靠著兼職和刻苦學習,熬過了整個大學生活。唯一能讓他喘口氣、開心片刻的就是組建樂隊的時候。他幾乎沒有機會參加社團的活動,但對吉他情有獨鍾。清晨在廉價租賃的工作室裡,他享受著和鈴本一起開演奏會的那種暢快淋漓…… 「媽媽也看走眼了呀,才這般受累。」 大輔的聲音再次把良多從回憶中拉了回來。莫非是因為許久不跟父親和哥哥見面,所以變得感傷了嗎?良多小小地自嘲了一下。 良多掩飾著自己的難為情,朝著廚房搭話。 「這是買錯了馬票啊。」 這當然是在調侃良輔。 良輔直瞪眼,良多就當看不見。他已經不再害怕父親了。以前他連跟父親說話都感到恐懼,可以說完全活在父親的掌控之下,但自力更生進入大學以後,一切都改變了。父親再也不是那種不可違逆的存在了。 良輔一邊盯著良多的側臉,一邊說: 「就是小時候我讓你上了很不錯的學校,你才能變得那般優秀。要是有付給學校的那筆錢,早就翻盤了,現在我就過上舒坦日子了……」 這話良多已經聽了許多遍,而且這話是話裡有話的。他是在說「因為你繼承了我的優秀基因,所以才這般優秀」。 不管怎麼說,哥哥的存在就否定了他這一論點。畢竟哥哥,也同樣繼承了父親的一半基因,還比良多在成華學院多學了三年呢,不也是現在這副模樣。 說到底,不過是喝醉酒的胡話罷了。 良多當作沒聽見,夾了塊壽司。竹莢魚有種腥臭味,他就了口威士忌吞了下去。 良多的酒量很好,卻基本上不喝酒。就是因為他把父親視為反面教材。 「我也是沒有賭博的天分啊。」 信子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把大輔端過來的茶分給大家。 「看來,我可能比較像母親吧?」 大輔也開玩笑道,但笑的只有信子一人。 「不過,沒辦法啊,誰讓我們是夫妻呢。」 信子是在良輔最風光的時候跟他結婚的。但是,應該是沒過上什麼「風光日子」。 良輔把裝著自己要吃的藥的袋子遞給信子。信子從那個袋子裡拿出一次的分量,一粒一粒地在良輔的面前擺好。 父親有動脈瘤,右腳似乎有些疼痛,雖說如此,也不是走不了,更沒到吃個藥都要人服侍的地步。 「也用不著這麼慣著他吧。如此一來,你就跟護工沒分別了。」 良多半開玩笑地挖苦良輔。 良輔十分不滿地哼哼,信子忙開玩笑地岔開話題: 「哎呀,要是護工的話,我得要個時薪一千日元才行呢。」 「笨蛋,那不是比我掙得還多了嗎?」 良輔少見地開起玩笑來。看來是酒勁上來了。 「都彈了三年了,還是翻來覆去只會彈《溫柔之花》,吵得我午覺都沒法睡。」 良輔抱怨著從打開的窗戶聽見的對面人家傳出的鋼琴聲。 「我說,讓人聽見啦。」 大輔提醒道。 「我就是說給他們聽的。」 良多心想,這強勢又好鬥的個性還跟以前一樣。鋼琴是唯一和父親有關的記憶。良多每次練鋼琴,喝醉的父親就喜歡和他父子連彈。父親的技巧絕稱不上高超,但樂感極好,能用鋼琴再現那些僅聽過一次的旋律。 良輔一邊揉著右腳,一邊開口問道: 「那麼,見面了嗎?」 一開始就打算說這件事嗎?良多暗自思量著。因擔心他一多嘴事情反倒麻煩,所以並沒有通知他。大概是哥哥告訴他的吧。但良多還是明知故問地「嗯」了一聲。 「你自己的兒子呀,親生的。」 「見了。」 良多冷淡地回答道。他討厭跟父親聊這個話題。 「跟你像嗎?」 良多沉默著喝了口威士忌。 「像吧,父子啊,就是如此,即便分開生活,還是會像。」 良多恨不得堵上耳朵。儘管這話他絕不會在綠面前說起,他的想法卻跟父親如出一轍。 「饒了我吧,是吧……」 大輔又開起玩笑來。但良多沒搭理他。 「這就是血緣啊。」 父親繼續對良多說,「你聽好了,這就是血緣。人和馬都一樣,血緣很重要。今後,這孩子會越來越像你。相反,慶多會越來越像他的父母。」 良多又喝了一口威士忌,酒已經所剩無幾了。 「早點把孩子換回來,再也不要跟對方一家人見面了。」 良多想起了鈴本說的話,那句「你從前就有戀父情結」。如今,他卻無力否定這句話。 「沒那麼簡單的。」 良多說著,沒有看父親的臉。 他聽到父親哼著鼻子嘲笑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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