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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哪一種勳章使人與眾不同?(2)


  在我們的外省人眼裡,整個這一切都不同凡響。他想不到會有如此的豪華,轉眼間,他的想像高揚,離開惡劣的情緒十萬八千里了。在來舞會的車子裡,諾貝爾興致勃勃,而他則滿眼一團漆黑;一進院,角色就來了個大調換。

  諾貝爾只注意到幾處細小的地方,在如此的豪華中,竟被忽略了。他估算著每一件東西的費用,算到了一個很高的總數,這時于連注意到他流露出近乎嫉妒的神色,情緒也變壞了。

  而他呢,他進入裡面正在跳舞的頭一間客廳,立刻被迷住,讚歎不已,幾乎因激動而膽怯起來。大家擠在第二間客廳門口,人多得無法往前走。第二間客廳的裝飾活脫脫一個阿爾汗布拉宮。

  「應該承認,她是舞會的王后,」一個留小鬍子的年輕人說,他的肩膀正頂著于連的胸口。

  「福爾蒙小姐整個冬季一直是最漂亮的,」旁邊一個人答道,「如今發現自己已退居第二位,看她那神情多奇怪。」

  「真的,她竭盡全力想讓人喜歡她。看,看她在四組舞中單獨一個人時那微笑,多優雅。以名譽擔保,這是千金難買的呀。」

  「德·拉莫爾小姐看上去還能控制住勝利的喜悅,她清楚地意識到了她的勝利。她好像害怕跟她說話的人喜歡她似的。」

  「很好!這就是誘惑的藝術。」

  于連想看看這個迷人的女人,但是白費力氣,七、八個比他高大的男子擋住了他。

  「在這如此高貴的克制中確有些媚態,」留小鬍子的年輕人說。

  「還有這雙藍色的大眼睛,正當似乎要流露內心的秘密時,垂下了,垂得那麼慢,」旁邊那個人又說,「我可以保證,這可再機靈不過了。」

  「看,站在她身旁,美麗的福爾蒙顯得多麼平常,」第三個人說。

  「這種克制的神情意思是:您若是配得上我的男人,我會給您多少柔情啊!」

  「誰能配得上崇高的瑪蒂爾德呢?」第一個人說,「一位君王,英俊,有才智,身材勻稱,戰爭中的英雄,至多二十歲。」

  「俄國皇帝的私生子……為了這樁婚事,會給他建一個君主國;或者乾脆就是德·塔萊爾伯爵,一副衣冠楚楚的農民相……」

  門口空了些,于連能進去了。

  「既然在這些玩偶們的眼中她是那麼出類拔萃,就值得我研究研究了,」他想。「我將知道什麼是這些人心目中的完美。」

  正當他睜大眼睛在找,瑪蒂爾德看見了他。「我的責任在呼喚我,」于連對自己說;但這時他臉上的表情還殘留著怒氣。好奇心驅使他愉快地往前走,那愉快因瑪蒂爾德連衣裙掉在肩膀下很低的地方而迅速增加,說句實在話,增加之快於他的自尊心不大光彩。「她的美洋溢著青春的活力,」他想。在他和她之間,有五、六個年輕人,于連認出了剛才在門口說話的幾位。

  「您,先生,您整個冬季都在這兒,這舞會是本季最漂亮的舞會,不是嗎?」

  他不回答。

  「庫隆的這個四組舞我覺得很棒;那些夫人們也跳得好極了。」幾個年輕人都轉過頭,看看那個幸福的男人究竟是誰,人家死活要他回答。回答未免令人洩氣。

  「我不會是個好的評判,小姐;我抄抄寫寫過日子,這麼豪華的舞會我是頭一回看到。」

  那些留小鬍子的年輕人憤怒了。

  「您是一位智者,索萊爾先生,」她又說,興趣更加明顯,「您像哲學家、像讓-雅克·盧梭那樣看這些舞會,這些慶典。這種種瘋狂使您感到驚奇,卻誘惑不了您。」

  一個詞兒一下子撲滅了于連的想像力,把一切幻想從他心中驅走。他的嘴角流露出輕蔑,也許誇張了些。

  「讓-雅克·盧梭,」她答道,「在我看來,當他竟敢評論上流社會時,不過是個傻瓜而已;他不瞭解上流社會,把一顆暴發的僕役的心帶了進去。」

  「他寫了《社會契約論》,」瑪蒂爾德用崇敬的口氣說。

  「這個暴發戶一邊鼓吹建立共和、推翻君權,一邊又因一位公爵飯後散步改變方向陪伴他的朋友而喜不自勝。」

  「啊!是的,德·盧森堡公爵在蒙特朗西陪著一位庫安代先生朝巴黎方向……」德·拉莫爾小姐說,初次嘗到了賣弄學問的樂趣和快意。她陶醉於自己的學問,幾乎跟發現費雷特裡烏斯國王的存在的那位院士差不多了。于連的目光一直尖銳,嚴厲。瑪蒂爾德的興奮很快消失,對手的冷淡使她深感困惑。她尤其感到驚訝的是,原本是她慣於在別人身上造成這種結果。

  這時,德·克魯瓦澤努瓦候爵正急忙朝德·拉莫爾小姐走過來。人多,擠不過來,他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站了一會兒。他望著她,對眼前的障礙笑笑。年輕的德·魯弗萊侯爵夫人在他旁邊,她是瑪蒂爾德的表姐妹。她的胳膊由才結婚半個月的丈夫挽著。德·魯弗萊侯爵也極年輕,他懷有一種幼稚的愛情,此種愛情能讓一個人結一門由公證人一手安排的門當戶對的親事,而又覺得那女人美麗無比。德·魯弗萊先生等年紀很大的伯父一死,就可以當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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