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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拉莫爾府(4)


  「什麼也藏不住,」于連想,「這裡和神學院一樣!」他寫了一篇八到十頁的東西,相當誇張,是一種對老外科軍醫的歷史性讚頌,他說是他把自己培養成人。「而這個小本子,」于連心想,「一直是鎖著的呀!」他上樓回到自己房間,燒了手稿,又回到客廳。那些聲名顯赫的混蛋已經離去,只剩下那些戴勳章的人了。

  在僕人剛剛搬來的擺滿吃食的桌子旁,圍了七、八個三十到三十五歲很高貴、很虔誠、很做作的女人。光豔照人的德·費瓦克元帥夫人一邊進來,一邊為時間已晚致歉。午夜已過,她在侯爵夫人身邊坐下。于連非常激動;她有著德·採納夫人一樣的眼睛和眼神。

  德·拉莫爾小姐那一夥人還不少。她和她的朋友們正忙著取笑不幸的德·塔萊爾伯爵。他是那個大名鼎鼎的猶太人的獨子,這猶太人的出名是靠了借給國王們錢向人民開戰而獲得的財富。他剛去世,留給兒子每月十萬埃居的收入和一個姓氏,唉,一個太著名的姓氏。這種特殊的地位需要一個人具有單純的性格和堅強的意志力。

  不幸的是伯爵只是個老實人而已,充滿了被他的奉承者們陸續激起的種種欲望。

  德·凱呂斯先主聲稱有人給了他向德·拉莫爾小姐求婚的意願(德·克魯瓦澤努瓦侯爵會成為有十萬利弗爾年金的公爵,也在追求她。)

  「啊,不要責備他有一個意願,」諾貝爾憐憫地說。

  這可憐的德·塔萊爾伯爵最缺乏的,可能就是意願的能力。就他的性格的這一面來說,他無槐于當國王。他不斷地向所有的人討主意,也就沒有勇氣始終聽從任何一種意見了。

  德·拉莫爾小姐說,單單他的相貌就足以引起她無窮的快樂。那是一種惶恐不安和灰心喪氣的奇怪混合;然而不時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陣陣驕傲自大和那種法國最富有的人,特別是當他長得相當好並且不到三十六歲的時候所應有的專斷口氣。「他既傲慢又怯懦,」德·克魯瓦澤努瓦先生說。德·凱呂斯伯爵,諾貝爾,還有兩、三個留小鬍子的年輕人,都盡情地嘲弄他,他卻聽不出來,最後,一點鐘響了,他們就把他打發走了。

  「這樣的天氣,在門口等您的是您那些阿拉伯馬嗎?」諾貝爾問他。

  「不,是一組新買的拉車的馬,便宜得多,」德·塔菜爾伯爵答道,「左邊那匹花了我五千法郎,右邊那匹只值一百路易;但是我請您相信,它只在夜裡才套上。它小跑起來和另一匹完全一樣。」

  諾貝爾的想法使伯爵想到,像他這樣的人理應愛馬,他不應該讓他的馬被雨淋著。他走了,那些先生們片刻之後也走了,還一邊取笑他。

  「就這樣,」于連聽見他們在樓梯上笑,想,「我有機會看見了我的處境的另一端!我沒有二十路易的年金,卻跟一個每個鐘頭就有二十路易收入的人站在一起,而他們嘲笑他……睹此可以醫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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