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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野心家(1)


  德·拉莫爾侯爵接待彼拉神甫,毫無那種大貴人常有的繁文縟節,這等繁文縟節看上去彬彬有禮,但明眼人一望便知是多麼地傲慢無禮。那是浪費時間,而侯爵在一些大事中已捲入很深,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六個月來,他一直忙於策劃,想讓國王和全國接受某種內閣,這內閣出於感激,會讓他當上公爵。

  多年以來,侯爵始終要求他的律師就他在弗朗什-孔泰的官司寫一份清晰準確的報告,然而竟不可得。那位有名的律師自己都弄不明白,如何能給他解釋清楚呢?

  神甫給了他一方紙片,一切就都了然。

  「我親愛的神甫,」侯爵對他說,沒用五分鐘就說完一切客套話和關於個人事務的詢問,「我親愛的神甫,在我的所謂飛黃騰達中,我沒有時間去關心兩件雖小卻重要的事:我的家庭和我的買賣。我從大處注意家族的境遇,我可以便它有很遠大的發展;我注意我的享樂,至少在我看來這是高於一切的事情,」他補了一句,無意中發現彼拉神甫眼中的驚奇。儘管神甫是個通情達理之人,還是因看見一個老人這樣坦率地談論自已的享樂而感到驚奇。

  「巴黎無疑有很多勤奮工作的人,」這位大貴人繼續說,「但是我找到一個人來工作,他原來棲身在六層樓上,立刻就在三層租一套房子,妻子也選日子接待客人;結果他不再工作,不再努力,除非為了成為或顯得像個上等人。這是他們有了麵包之後唯一的事情。

  「確切地說,為了我的訴訟,而且為了分開來看的每一件訴訟,我都有累得要死的律師,前天就有一位死於肺病。對於我的事務,總的來說,您相信嗎,先生?三年來,我竟找不到一個人,在他為我寫東西的時候肯多少認真地想想他在幹什麼。不過,剛才說的這些不過是個開場白而已。

  「我尊敬您,我還敢說,儘管我第一次見到您,可我愛您。您願意做我的秘書嗎,薪水八千法郎或者加倍?我跟您打賭,即便如此,還是我賺。將來有一天我們彼此不再相得,我負責為您保留那個好堂區。」

  神甫拒絕了;不過,談話快結束的時候,他看見侯爵確實作難,這倒啟發他有了個主意。

  「我在神學院裡丟下一個可憐的年輕人,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他在那兒將受到粗暴的迫害。如果他是個一般的教士,也早就inpace了。

  「迄今為止,這年輕人還只知道拉丁文和《聖經》;但是有朝一日他將施展巨大的才能,或者用於講道,或者用於指導靈魂,這不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他將來做什麼,但是他有神聖的熱情,他有遠大的前程。我原本打算把他薦給我們的主教,假如我們的主教多少有些您看人看事的方式的話。」

  「您的年輕人什麼出身?」侯爵問。

  「大家說他是我們山裡一個木匠的兒子,可我更相信他是某個富人的私生子。我曾見他接到一筆匿名或化名的信,其中有一張五百法郎的匯票。」

  「啊!是于連·索萊爾,」侯爵說。

  「您從哪兒知道他的名字?」神甫驚奇地問,旋即因這問題而臉紅了。

  「這我就無可奉告了,」侯爵答道。

  「那好!」神甫說,「您可以試試讓他做您的秘書,他有毅力,有理智;一句話,值得一試。」

  「為什麼不?」侯爵說,「不過,這是不是一個可以被警察或其他什麼人收買來我家當密探的人呢?如若反對,這是唯一的理由。」

  在神甫做出有利的擔保之後,侯爵取出一張一千法郎的鈔票:

  「把這個寄給于連·索萊爾做盤纏,讓他上我這兒來。」

  「一看就知道您住在巴黎。」彼拉神甫說,「您不知道專橫暴虐是如何壓在我們這些可憐的外省人身上的,尤其是那些不以耶穌會士為友的教士們。他們不會讓于連·索萊爾走的,他們會找出種種巧妙的藉口,他們會跟我說他病了,郵局也會把信弄丟,等等,等等。」

  「我這幾天讓部長給主教寫一封信,」侯爵說。

  「我忘了一件應該注意的事,」神甫說,「這年輕人儘管出身卑微,心氣卻高遠,如果傷了他的自尊,他就不會有任何用處;您會使他變得愚蠢。」

  「我喜歡這樣,」侯爵說,「我讓他做我兒子的朋友,這夠了嗎?」

  不久,于連收到一封筆跡陌生的信,蓋有夏隆的郵戳,內中有一張到貝藏松一商人處的取款憑證,還有一份立即前往巴黎的通知,信上署的是假名,但是于連打開時不禁打了—個寒戰:一片樹葉落在腳下,這是他和彼拉神甫商定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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