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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思想使人痛苦(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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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聽我說,」他的妻子跪在他面前喊道,竭力拉住他。「我告訴你全部事實真相。是我殺了我的兒于。我給了他生命,我又要了回來。上天懲罰我,在天主的眼裡,我犯了謀殺罪。我應該毀掉我自己,羞辱我自已;也許這犧牲會平息天主的怒火。」 如果德·萊納先生是個有想像力的人,他就什麼都知道了。 「胡思亂想。」他推開想要抱住他的雙膝的妻子,大聲說,「全是胡思亂想!于連,天一亮就派人去叫醫生。 他回去睡覺了。德·萊納夫人跪倒在地,快要昏過去了,于連想扶她,被她猛地推開。 于連呆住了。 「這就是通姦啊!」他心裡說……「難道那些如此狡猾的教士們可能……是對的嗎?他們犯了那麼多罪倒有了特權通曉真正的犯罪理論?多奇怪啊!……」 在德·萊納先生離開以後的二十分鐘裡,于連—直看著他心愛的女人頭倚在孩子的小床上,一動不動,幾乎不省人事。「看哪,一個聰明絕頂的女人,因為認識了我,就不幸到了極點。 「時間一小時一小時過得很快。我能為她做什麼呢?應該決定了。我個人已無關緊要。那些人和他們庸俗乏味的裝腔作勢,與我何干?我能為她做什麼呢?……離開她?可這是讓她一個人忍受最可怕的痛苦的折磨啊。這個木頭丈夫不但幫不了她,還會害她。他會因為粗魯而對她說出沒心肝的話;她會發瘋,會從窗口跳下去。 「如果我撇下她,如果我不守著她,她會向他坦白一切的。誰知道呢,也許他會不顧她帶來的遺產,大鬧一場。她可能,偉大的天主啊!把一切都告訴馬斯隆神父這個偽君子,而他就會以一個六歲孩子的病為藉口不再離開這座房子,而且不會沒有企圖。她在痛苦和對天主的恐懼中,會忘掉她對男人的瞭解;她只看見教士。」 「你走吧,」德·萊納夫人突然對他說,睜開了眼晴。 「為了知道什麼對你最有用。我願意死一千次,」于連回答道,「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你,我親愛的天使,或不如說,僅僅從此刻起,我才開始像你理應得到的那樣崇拜你。遠離你,而且知道你因我而痛苦,我會變成什麼呢?不過我的痛苦無所謂。好,我走,親愛的。可是,如果我離開你,如果我不再守著你,不再置身於你和你的丈夫之間,你會向他說出一切,你會毀掉你自己。想想吧,他會卑鄙地將你趕出家門,整個維裡埃、整個貝藏松都會議論這樁醜聞。一切不是都會落到你身上;你將永遠不能從這恥辱中振作起來……」 「這正是我所求的,」她大聲說,一邊站起身來,「我將受苦,這更好。」 「可是,由於這可惡的醜聞,他也將給他造成不幸!」 「可我是自輕自賤,我自己跳進泥坑裡去;也許這樣我會救了我的兒子。在眾人的眼中,這種自輕自賤也許是一種公開的贖罪吧?就軟弱的我看來,這不是我能對天主做出的最大犧牲嗎?也許他肯接受我的自輕自賤而把我的兒子留給我—!告訴我另外一種更加痛苦的犧牲,我立刻就去。」 「讓我也懲罰我吧。我也有罪。你願意我進特拉伯苦修院嗎?那種生活的嚴酷能夠平息你那天主……啊!天哪!為什麼我不能代替斯坦尼斯拉生病呢……」 「啊!你愛他,你,」德·菜納夫人說著站起來,投入他的懷抱。 就在同時,她又驚恐地把他推開。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她重又跪下,繼續說;「啊,我唯一的朋友!啊,為什麼你不是斯坦尼斯抗的父親?那樣的話,愛你勝過愛你的兒子就不是一樁可怕的罪過了。」 「你願意讓我留下,從此我只如弟弟一樣地愛你?這是唯一合乎情理的贖罪辦法,它能夠平息你那上蒼的怒火。」 「那我呢,」她大聲說著站了起來,雙手捧住于連的頭,遠遠地對著自己的眼睛,「那我呢,我像愛一個弟弟那樣愛你?難道我能夠像愛一個弟弟那樣愛你嗎?」 于連的眼淚刷地下來了。 「我聽你的,」他撲倒在她的腳下,「不管你命令我做什麼,我都服從你;我能做的就只這些了。我的思想已經失明,我看不見任何辦法。如果我離開你,你會向你丈夫說出一切,你毀了,你的兒子也跟著毀了。出了這樁醜事,他永遠不會被任命為議員。如果我留下,你會以為我是你兒子的死因,你也會痛苦而死。你願意試一試我離開的效果嗎?如果你願意,我就離開你一周,為了我們的過失去懲罰我自己。你願意我躲在哪兒,我就去哪兒度過這一周。例如博萊—勒歐修道院,不過你得向我發誓,我不在時你什麼也別向你丈夫說。想想吧,如果你說了,我就再不能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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