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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第七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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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歐提斯:那麼一定是拉摩德了。 國王:正是他。 雷歐提斯:我認識他;他的確是全國知名的勇士。 國王:他承認你的武藝很了不得,對於你的劍術尤其極口稱讚,說是倘有人能夠和你對敵,那一定大有可觀;他發誓說他們國裡的劍士要是跟你交起手來,一定會眼花撩亂,全然失去招架之功。他對你的這一番誇獎,使哈姆雷特妒惱交集,一心希望你快些回來,跟他比賽一下。從這一點上—— 雷歐提斯:從這一點上怎麼,陛下? 國王:雷歐提斯,你真愛你的父親嗎?還是不過是做作出來的悲哀,只有表面,沒有真心? 雷歐提斯:您為什麼這樣問我? 國王:我不是以為你不愛你的父親;可是我知道愛不過起于一時感情的衝動,經驗告訴我,經過了相當時間,它是會逐漸冷淡下去的。愛像一盞油燈,燈芯燒枯以後,它的火焰也會由微暗而至於消滅。一切事情都不能永遠保持良好,因為過度的善反會摧毀它的本身,正像一個人因充血而死去一樣。我們所要做的事,應該一想到就做;因為人的想法是會變化的,有多少舌頭、多少手、多少意外,就會有多少猶豫、多少遲延;那時候再空談該作什麼,只不過等於聊以自慰的長籲短歎,只能傷害自己的身體罷了。可是回到我們所要談論的中心問題上來吧。哈姆雷特回來了;你預備怎樣用行動代替言語,表明你自己的確是你父親的孝子呢? 雷歐提斯:我要在教堂裡割破他的喉嚨。 國王:當然,無論什麼所在都不能庇護一個殺人的兇手;復仇應該不受地點的限制。可是,好雷歐提斯,你要是果然志在復仇,還是住在自己家裡不要出來。哈姆雷特回來以後,我們可以讓他知道你也已經回來,叫幾個人在他的面前誇獎你的本領,把你說得比那法國人所講的還要了不得,慫恿他和你作一次比賽,賭個輸贏。他是個粗心的人,一向厚道,想不到人家在算計他,一定不會仔細檢視比賽用的刀劍的利鈍;你只要預先把一柄利劍混雜在裡面,趁他沒有注意的時候不動聲色地自己拿了,在比賽之際,看准他的要害刺了過去,就可以替你的父親報了仇了。 雷歐提斯:我願意這樣做;為了達到復仇的目的,我還要在我的劍上塗一些毒藥。我已經從一個賣藥人手裡買到一種致命的藥油,只要在劍頭上沾了一滴,刺到人身上,它一碰到血,即使只是擦破了一些皮膚,也會毒性發作,無論什麼靈丹仙草,都不能挽救。我就去把劍尖蘸上這種烈性毒劑,只要我刺破他一點,就叫他送命。 國王:讓我們再考慮考慮,看時間和機會能夠給我們什麼方便。要是這一個計策會失敗,要是我們會在行動之間露出破綻,那麼還是不要嘗試的好。為了預防失敗起見,我們應該另外再想一個萬全之計。且慢!讓我想來:我們可以對你們兩人的勝負打賭;啊,有了:你在跟他交手的時候,必須使出你全副的精神,使他疲於奔命,等他口幹煩躁,要討水喝的當兒,我就為他預備好一杯毒酒,萬一他逃過了你的毒劍,只要他讓酒沾唇,我們的目的也就同樣達到了。且慢!什麼聲音? 王后上。 國王:啊,親愛的王后! 王后:一樁禍事剛剛到來,又有一樁接踵而至。雷歐提斯,你的妹妹掉在水裡淹死了。 雷歐提斯:淹死了!啊!在哪兒? 王后:在小溪之旁,斜生著一株楊柳,它的毿毿的枝葉倒映在明鏡一樣的水流之中;她編了幾個奇異的花環來到那裡,用的是毛茛、蕁麻、雛菊和長頸蘭——正派的姑娘管這種花叫死人指頭,說粗話的牧人卻給它起了另一個不雅的名字。——她爬上一根橫垂的樹枝,想要把她的花冠掛在上面;就在這時候,一根心懷惡意的樹枝折斷了,她就連人帶花一起落下嗚咽的溪水裡。她的衣服四散展開,使她暫時像人魚一樣漂浮水上;她嘴裡還斷斷續續唱著古老的謠曲,好像一點不感覺到她處境的險惡,又好像她本來就是生長在水中一般。可是不多一會兒,她的衣服給水浸得重起來了,這可憐的人歌兒還沒有唱完,就已經沉到泥裡去了。 雷歐提斯:唉!那麼她淹死了嗎? 王后:淹死了,淹死了! 雷歐提斯:太多的水淹沒了你的身體,可憐的奧菲利婭,所以我必須忍住我的眼淚。可是人類的常情是不能遏阻的,我掩飾不了心中的悲哀,只好顧不得慚愧了;當我們的眼淚幹了以後,我們的婦人之仁也會隨著消滅的。再會,陛下!我有一段炎炎欲焚的烈火般的話,可是我的傻氣的眼淚把它澆熄了。(下。) 國王:讓我們跟上去,喬特魯德;我好容易才把他的怒氣平息了一下,現在我怕又要把它挑起來了。快讓我們跟上去吧。(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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