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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齋藤想起了周平在船宿上穿的那身有著家紋的衣服,和歡迎宴會上那套衣服,家紋根本不一樣。他猜想父子兩人是到京都之後才換上那套繡著板倉家家紋的「行頭」吧?

  「但也有可能……,這是不是關我什麼事情啊?」齋藤這麼想。

  近藤自從收周平為義子之後,對天賦並不高的養子培養上花了相當大的心血,希望把它培養成天然心理流的繼承人,這種舉動讓所有的人,包括齋藤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在日本的劍術界,收養養子做繼承人是常事。比如掌門人感覺自己的骨血沒有學劍術的天分,或者說掌門人沒有一男半女之時,往往會在自己的門徒中找個優秀的年輕人收為養子,作為繼承人。

  天然心理流也是這樣的,這個門派創始人為遠州近藤內藏助長裕,第二代為近藤三助,從近藤三助往下算一直是養子繼承,直到近藤周助,近藤勇這一代,掌門人都是在門徒裡挑選養子,還好天保佑總算都沒挑走眼。這個門派雖然一直在鄉下流行,但總算微微有些薄名。

  到了第四代掌門人近藤勇,天然心理流有了很大發展。在禁門政變之後,天然心理流一躍而成幕府的大禦番頭取,可以自由進出幕府的二條城,雖然當時近藤勇的身份只是一介浪人。

  近藤勇已經不是那個鄉村裡老百姓的兒子了,他現在找養子的條件,比起武藝來說他更看重繼承人的血統是否高貴。

  筆者追加一句話,近藤勇在家鄉有老婆孩子,妻子單名常,有個獨生女兒小玉。後世對近藤勇是否安排親生女兒小玉,見過遠在江戶的近藤周平直到現在沒有定論。

  總之,近藤對谷三十郎帶來的有著高貴血統的「板倉後的私生子」,崇敬無比,惜愛非常。

  「谷先生,您能把他讓給我嗎?」

  「這個嗎?他也算是貴人之後。」穀面露難色地說道:「板倉老爺親隨跟我說,以前,不是現在,就是隆光院的時候。他在去拜偈將軍時,在中國地方附近和一個老百姓的女孩勾搭上了。等女孩肚子大了,女孩家裡要找板倉老爺討說法,可家老根本不理睬他。不久這事就在街坊四鄰里傳開了,鬧得這孩子都沒辦法拋棄了。沒等孩子成人,隆光院就駕鶴西去了。這位貴種是不是隆光院老爺的骨血,就更加死無對證了。但是如今的老爺關照我,看著我們兩家交情的份上,一定要把這個孩子交給您,讓他好好學習武藝和學問,儘量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的武士。等這孩子成人了,我們再給他一個合理的處置。不過關於這孩子的身份,還是要請您保密,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和板倉家的關係,要是讓別人知道他和板倉家的關係,就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可惜事與願違,這位板倉老爺的親隨,在「貴種」正式成人之前就一命歸西了。這一番「托孤」行動就徹底告吹,因為死無對證了。

  「您確定是備中松山的板倉家的後代嗎?」

  近藤第一次聽見這話時,瞪大眼睛,啞口無言。板倉家加上本系和旁支一共有六個家族,其中三家是幕府直屬的旗本,另外三家為上野安中藩,備中庭瀨藩,備中松山藩。

  「他也算是貴人之後啊!」

  齋藤推斷近藤當時是這麼想的,肯定是這麼想的。如果沒有能夠震動他心靈的高貴光環,近藤如此一個冷靜嚴酷的劍客是不會收養谷喬太郎做養子的。

  近藤剛收養喬太郎時,顯得興奮異常,興奮到忘記了將這事和遠在江戶的近藤周齋商量這事。

  直到所有的儀式全完了,近藤勇才想起了給近藤周齋寫了一封信。

  「先日,不孝兒受板倉侯周防守家來重托,新收一養子。時下時勢艱難,生死難料,上述之事未報與父親,現再次徵求您的意見。兒現收養的養子名周平,還望您能答應我的要求。」

  近藤所在的時代,要用文言表現近藤周平的父親谷三十郎,是板倉藩王手下的藩士這種微妙的情況,確實無從下手,所以近藤的信寫得非常簡練,並且顯得詞不達意。

  12-03

  谷三十郎跟近藤走得越來越近,這當然不是近藤的本意,而是他的姻親谷三十郎刻意鑽營的結果、這裡一半包含著谷三十郎對權利的追求,一半想為自己過繼出去的兒子,進些許義務的主觀欲望。

  谷三十郎見天往近藤的寢室跑,他們談的最多的就是近藤報告隊員的違法亂紀行為。不過這也不是谷三十郎愛打小報告,而是在聊家常時,不知不覺談了出來。

  「谷先生喜歡打小報告」這消息讓隊員們人人自危。

  谷三十郎的行動漸漸有些越權了,本來應該由土方獨自向近藤報告的隊員狀況,現在卻從他的嘴裡飄到了近藤的耳朵裡去了。

  有天土方向近藤彙報工作時,談到一個普通隊員身上發生的事故時,近藤對事情的來龍去脈非常清楚。並且略帶抱怨地對土方說:「我每天和各方面進行周旋忙得手忙腳亂,你在家裡要是管不好這些隊員,會讓我在外面幹事時提心吊膽。「

  這次談話之後,土方和沖田談起這事時,開口就說:「谷老爺幹事也忒莽撞了,他打報告真是事無巨細,口無遮攔。」

  「哦……」沖田對土方抱怨不置可否。

  「他可是近藤先生的親戚,平日裡愛隊如家,這麼做自然是理所應該的。」

  「這不用你跟我說!」

  土方突然想到了什麼,說:「總司,我失言了,剛才我對你說的話,你可不要洩露半點啊。」

  「我可不愛到處跑舌頭。」

  「他(谷三十郎)倒不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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