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新選組血風錄 | 上頁 下頁
九二


  沖田趕緊跑了回來。他對自己的荒唐舉動也不由得心生嫌惡,於是帶著一臉不高興的表情走過姑娘身邊,進了門。不過,他立即覺察到自己的失禮。姑娘正沖著他發愣呢。

  「我是來看病的。」

  沖田說。

  姑娘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瘦削的臉龐,下巴頦兒尖尖的;她的唇形姣好端麗。

  「是這樣的,請恕我冒昧打擾。會津藩公人外島機兵衛殿大概已經和先生提過我的事了吧。――我姓沖田。那個,名叫總司。」

  說著「名叫總司」時,沖田笑了,那笑容好象突然綻開的陽光一樣燦爛。真是個象孩子一樣的人哪。姑娘想著,眨了眨眼以示會意。姑娘名叫小悠,是半井家第二個孩子。她哥哥名字怪怪的,叫做礦太郎,據說正在大阪,在緒方洪庵的醫塾裡進修荷蘭醫術。

  沖田被帶到門診室裡。

  半井玄節從裡屋出來了。按照近來的風潮,醫生也改了裝束,蓄起了頭髮。這個人五十來歲,目光炯炯有神,乍一看不象醫生,倒有幾分像是堂堂大藩的家老。

  「我從外島桑那邊聽說了你的事。你是會津藩的家臣吧。」

  不是的,雖然和會津藩有點關係,但我只不過是藩主松平中將屬下、屯紮在壬生的新選組浪士一員而已――沖田想解釋,但沒逮著機會。外島之所以作那樣的介紹,大概也是考慮到新選組在京都的名聲實在是不怎麼地。

  「什麼,吐了血?」

  問診時聽說這種情況,玄節吃了一驚,便問:

  「在什麼地方、什麼場合下發生的?」

  沖田有點犯窘。

  「是在道場。」

  「哦。」

  「在練劍的時候。」

  「啊啊,練劍的過程中嗎。」

  「是的。」

  總不見得對醫生說,自己是在池田屋挨個兒砍人,最後斬殺吉田實麻呂的時候吐的血吧。

  「我年輕的時候,也練過劍道。」

  半井玄節生於因州鳥取一位藩士的家裡,後來到了京都,做了世代行醫的半井家的養子。他說的練劍道,大概還是指在鳥取時候的事。

  「那可不成啊。尤其是對象你這種體質的人而言。戴著滿是灰塵發黴的竹面罩、在昏暗的道場裡練劍,對你這樣的身體沒有好處。就算你再怎麼有練劍的天資也好,還是趕快停止吧。」

  「是。」

  「藥我會開給你,但最緊要的是,你得在通風良好、沒有陽光直射的地方,好好臥床休息。如果能遵守這一條,我給你藥。如果做不到,給你藥也是白搭。如何?」

  「哎哎,」

  沖田微微一笑。心裡知道,看樣子是做不到的了。

  「我會好好睡的。」

  (不錯的小夥子。)

  玄節想著。女兒也到了當嫁的年齡。以前雖然並不曾留意過,最近自己卻一下子開始著眼於現下世間的年輕人了。玄節以類似于女人挑選和服花樣時的眼神打量著沖田。不過,貿然打聽家庭出身可行不通。

  「奧州會津是怎樣一個地方呀?」

  「那個我也不太清楚。」

  「啊啊,對了,你是常駐江戶的禦定府(指受藩裡委任常駐在江戶的人)的人嘛。不過,就算你在江戶長大,你的籍貫也還是瞞不住別人的。你說話還有些奧州口音。」

  確實如此。

  沖田本應說一口清楚流利的江戶語的,但不知為什麼還是繼承了雙親的奧州口音。其實他在父母身邊的時間非常有限,儘管如此,卻不知在腦海何處,深深銘上了印記。

  辭別時,沒能見到那姑娘的身影。沖田覺得有一點失望。

  不過,沒見到她,也令他稍稍感到安心。因為,應該怎樣對待異性,沖田畢竟還不甚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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