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新選組血風錄 | 上頁 下頁
七七


  「我們還是找人先去那裡探探虛實如何?」國枝問道。

  「我家鄉有句俗語叫摟草才能打兔子(原文翻譯是 看見了就扒開草)。」井上回答道。可能是他被故鄉這個詞給刺激到了,用他那如同狐狸月下褪毛時,發出的沙啞聲音說起了家鄉狐仙的故事。(「見つけたとき草をひけ、という諺が、わしの故郷にあるよ。」と井上源三郎がいった、故郷、という言葉で記憶を刺激されたのか、故郷では、三日の月の夜は狸が毛を幹す、という途方もないはなしを錆び錆びした聲で語り始めた。)

  「……狐狸非常愛護自己的皮毛。」

  「真的是這樣嗎?」

  「狐狸到底算是什麼?」

  「這個?」

  國枝不知道如何回答,狐狸是不是在月下梳理自己的皮毛,他也不知道。

  「都說日野附近的狐狸窟裡的狐狸,道行高深,它們時常到日野附近飯能屋賣酒喝,喝完了也不會忘記付錢。」

  「那(錢)不會是木頭葉子變得吧?」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那可不是一般的狐狸,給的通寶貨真價實,上面的銅銹都沒擦乾淨!」

  「啊!?」

  「狐狸可不是一般的畜牲。土方副隊長的老家有個姓源的家丁,他的大號和我一樣也是三郎。他種的芋頭遠近聞名,附近有條小河叫淺川。鄰村的小孩經常遊過河來偷芋頭吃。源三郎死的時候,這些調皮孩子居然舉著大片的芋頭葉子來弔唁,人們都議論紛紛,說他們是河童(注17:日本傳說中的一種怪物),嚇得雞飛狗跳的,可我看就沒這麼可怕。」

  「為什麼?」

  「因為土方先生也在其內!」

  兩人這是來到了松原大街,走過鴨灘上三座板橋,朝著宮川町直奔而去。

  「對了,對了。」井上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沖進裡屋戰鬥的時候,大刀一定要選短的。」

  「怎麼說?」

  「要兩手緊緊攥著刀柄,儘量不要攻擊敵人的面部,因為攻擊面部就要高高舉起刀,這樣難免會碰著天花板或是門欄。要儘量,這樣……!」

  「您是說儘量捏著刀柄的後部!」

  「對,然後瞅准機會向敵人進攻,捅得不要深,捅進去立即拔出來再捅。不過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平時想的再多,到了真刀真槍幹起來,就全他媽忘了。」

  井上順手往地上甩了把鼻涕。

  兩人終於來到了小川亭,這家旅館門面不大,血紅的牆壁。井上一下子掀起了腰間圍著的犬矢來(注:服裝名稱)裙褲,擱起左腿敲門「開門!」

  9-04

  小川亭的二樓,井上和國枝朝思暮想,臉上有刀傷的肥後藩士——菅野平兵衛正呼呼大睡。

  老闆娘快步攀上樓來,低聲叫醒他:「官府來人了!」

  菅野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就知道他們會來,中午的時候他們就像沒頭蒼蠅,在附近亂轉了。」

  「一共來了多少人?」

  老闆娘說:「我透過窗子看了看,離了遠了黑乎乎的看不清。不過門口只有兩個人影。」

  「兩個?」

  菅野搖搖頭表示不信,他轉頭朝向旁邊剛起床,正在穿衣服的肥後藩士宇土俊藏。

  「你先出去,立即回藩邸,叫人趕快來幫忙。我跟著在你後面,雖說門口只有兩個人,埋伏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我看至少有十幾個吧?」

  宇土俊藏快步來到底樓的後門,悄無聲息地跳到鴨灘上,疾如風,快如電一般飛奔了出去。接著菅野也跳下了河灘。

  這時,井上和國枝兩個人已經躍上了二樓。

  「床鋪還是熱的!」

  井上指著兩個人剛起身的床榻,問嚇得戰戰兢兢的隱居(注19:前任老闆)阿裡,阿裡這時正患著痛風,病病泱泱的一言不發。接口的是那位頗有豪俠之風的女老闆。

  「還熱的嗎?我看您大概沒睡醒吧!」老闆娘東拉西扯,儘量拖延時間。她間或高聲大笑,一副京都女人特有的滿不在乎派頭。

  井上臉上的自信和笑容隨著女老闆的笑聲消失了。

  「是這樣啊?」

  國枝這時開口了:「井上隊長,我們不要和她嚼舌頭了。到後門去看看吧,我剛才看過了這裡後門就連著鴨灘了!」

  這時,剛跳下鴨灘的肥後藩士菅野平兵衛躲在河灘的石階陰影下,舉著刀,一動不動。

  菅野平兵衛是去年在池田屋事變中斃命的宮部鼎藏的盟弟,又是宮部的同門師弟。自從他聽說了宮部的死訊之後,感到義憤填膺,他找到了自己同志宇土俊藏。兩人一塊前往京都,抱著「拚著一死,也要向幕府報仇。」決心他們先裝作香客混進西本願寺,然後故意裝作迷了路,闖進了新選組的屯營。兩人狠狠嘲笑了一番正在劍術道場訓練的井上和國枝,然後快步溜出了本願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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