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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9-02

  沒過幾天,國枝就被安排到近藤身邊當了一名警衛,平時跟著近藤熟悉隊裡的事務,到了戰時他就是近藤直接指揮的近衛軍。

  在這個位置上他和幹部接觸的機會自然多了起來。

  他經常看見那位一團和氣的老人,畢恭畢敬,彎著腰來到近藤的辦公室彙報工作,時不時還會稱近藤為「老師」。近藤對這位老人的態度和別人也不一樣,總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地,時不時在談話中聊些家鄉的事。但細研究之下也不過是「井上師兄,我很想念家鄉的納豆。」這類話而已。

  隊伍裡都害怕副組長土方歲三,背後都說他就是《韓非子》裡提到的酷吏。但這位不苟言笑的土方對井上的態度也是和藹可親。

  國枝想:「這個老頭肯定有什麼勢力吧?」

  可仔細觀察沒多久,國枝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近藤和土方對井上如此尊敬,但是井上並沒有顯得趾高氣揚,和隊裡的派系鬥爭一概無關。

  此人平時沉默寡言,為人行事可以說是飄然,但是又不是那種道骨仙風,倒是更像在家做老封君的退休老人。

  「這人真有意思。」國枝這麼想。

  有時國枝和井上在走廊裡遇見,國枝低頭對井上致敬,井上總會伸伸懶腰:「哦,是你啊。」他似乎想起了黑書院事,隔了半天,說了下半句「是不是你問過我是什麼宗旨(門派)的?」

  國枝答道:「對不起,那個時候我只是想問問您劍術的門派,可是我不知道您是井上先生,對您失禮了。」

  「是這樣嗎?」井上微微一笑,飄然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國枝心想:「真是個怪人。」

  新選組一共有十支部隊,各隊的指揮官都是由沖田總司,原田左之助,藤堂平助,永倉新八,齋藤一等等高手擔任的。唯獨六支隊是由井上這個平凡的老人擔任的,國枝想到這裡總有些莫名其妙,更對他產生了好奇。

  局長付(注5:隊長助理)福澤圭之助(後來升任為伍長)原本是常州鄉士的二兒子,也和國枝一樣曾經做過近藤的護衛。

  有次兩人聊天聊到了井上,為人伶俐,消息靈通的福澤知道的可比國枝多。

  新選組從組織上來說地域性很強,最初拉起這個隊伍的人大部分都是武州南部,多摩地區盛行的天然心理流劍術門徒。近藤親自主持過一家劍術道場,土方、沖田都是這個道場出身。

  「近藤先生算起來是天然心理流的第四代掌門人。」

  第三代掌門人近藤周助,在近藤勇十六歲時,看中了他的身手,收他做了養子。到了二十五歲時,就將整個門派交個了近藤勇掌管。

  在繼承儀式上,進行了一場很風光的野外比武,地點就選在府中的明神神社的東面的廣場上。比武的雙方分為紅、白兩隊,紅隊的主帥是禦岳堂虯,白隊的主帥是土方的盟兄佐藤彥五郎。

  近藤擔任比武總裁判,他把各支部隊分為旗本、軍師、軍奉行、軍目付等職務。

  比武出動了整個門派近一百個門徒。

  當時土方只有二十四歲,在紅隊裡擔任旗本。沖田這年十五歲,在近藤的身邊負責擊鼓。

  井上老頭,這天負責在近藤身邊打鑼。

  「什麼?打鑼!」

  打鑼倒是沒什麼稀奇,讓國枝吃驚的事,打鑼原本是個安排閒散人員幹的職務。筆者向大家解釋一下,新選組比武是以沖田擊鼓開始,眾人聽到井上的鑼聲結束。井上只是個報信的人而已,他甚至連參加比武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福澤話鋒一轉。「最近我和近藤先生去了一次江戶,順道去牛入二十騎町的周齋老爺家裡去拜訪,正巧看見了一本弘化年間的門徒名冊,上面寫著井上源三郎和他哥哥井上松五郎一俊的名字。我掐指一算,當時近藤先生只有十一歲,土方先生只有十歲,他們還沒有入門,沖田先生那就更別提了,估計還沒養出來哪!」

  經福澤這麼一解釋,國枝想:「原來井上是近藤,土方,沖田的大師兄。說不定,三個人的劍術還是井上手把手教出來的哪!」

  但是這位大師兄入門多年,武藝卻鮮有長進。眼看著自己的師弟,近藤當了掌門人,土方做了師範代(注6:代理教頭),劍術天才沖田總司十幾歲就有了免許皆傳(注7:武藝測試合格),但井上直到四十歲時,名字都沒有上正式的名冊。

  但井上並沒有放棄劍術,只是在道場默默地努力。

  近藤被幕府徵召時,從情理上來說自然不能放棄這位老學長。

  「井上師兄,您怎麼想?」

  井上本來想拒絕,但最後還是答應了,默默跟著近藤一行人,前往京都。他就是這麼個老實人。

  新選組成立之後,近藤和土方把井上升為助勤(注8:中級士官),後來隊伍進行整編時,又把他安排成六支隊的隊長。井上知道這是近藤和土方兩位師弟,對師兄盡義務,為了報答他們,他也幹得格外賣力。

  井上也參加了元治元年六月的池田屋事件,至於他在事件中的表現,只能用「平常」來形容。因為事件之後,在近藤寫給養父周齋的信裡,濃墨重筆地描寫了土方、沖田、藤堂的戰鬥表現,但通篇對井上卻隻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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