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新選組血風錄 | 上頁 下頁
六四


  8.   8-01

  出了祗園,行過林蔭小道,往東面頂峰走不遠,有一片真葛(葛草)原。

  從那裡望去,可以將京都美麗的街道景色盡收眼底。

  阿鶴走過真葛原,繼續往上攀登。山路上狹窄的石階夾在點點山石間,兩旁盡是矮矮的灌木。阿鶴又往上走了半丁(45米),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山腹間的小廟——長樂寺。

  這就是祗園的「神女」常提到的「雨濡紅葉長樂寺」,這種深山古刹,平時很難看見前來拜詣的香客。

  阿鶴每個月母親的忌日,她都要到這來祭拜。

  陰曆一月二日。

  這個時節已經沒有紅葉了,寺廟周圍的楓樹林都已經光禿禿,只剩下樹枝直指天空,料峭寒冬。

  祭拜完,她就準備下坡回家。這時石階右面的樹林裡突然傳來一陣她從未聽過的奇妙音樂。

  「難道是狐仙顯聖了?」阿鶴心裡直打鼓,雖然現在是午後,但她還是覺得有些忐忑不安。

  不久那奇妙的音樂又響了起來,阿鶴終於聽出那是笛聲,雖然說是笛聲,但絕對不是阿鶴熟悉的那幾類笛聲。

  阿鶴從小在京都長大,對笛子多少有些瞭解。可現在笛聲既不是橫笛、也不是尺八、一節切。她將停留在耳底的笛聲,和腦海中熟識的笛聲對比,既不是貊笛、神樂笛、筱笛、亦不是天吹、簫、明笛。那楓林裡傳來的笛聲是那麼的陌生。

  楓樹林裡的笛聲有點像尺八,但比尺八的音色稍許複雜一點。它如同川蟬飛過河灘那帶著濕氣的翅膀拍打聲。聽著聽著,阿鶴心中逐漸浮起了淡淡的悲傷,這悲傷又漸漸滲進了血液中。

  她嚇得快步跑回長樂寺,氣喘吁吁地向僧人敘述了剛才的一切。

  「那會不會是禦所,本願寺的戲子呀?他們經常一個人到這裡練習演奏,這樣就不會打擾別人了。」

  阿鶴這才放下了心,回身下山。剛走過楓林五,六步,她還是回頭快步走進了楓樹林。

  果然,樹下坐著個人。

  還是個武士。

  武士梳著一個大銀杏,木棉的羽織(披肩)加上小倉的袴(裙褲),這身穿著與其說樸素,不如說是粗陋。腰間的大小刀鑲著銀質的護手,蠟色的刀鞘,刀上垂著紫色的刀穗,和簡樸的衣服來說,稍微「奢華」一些。武士兩腿懶散的擱在枯草中,膚色白皙,五官如雕塑一般有棱有角。

  武士停止了吹奏。

  「誰?」

  他話音嚴厲,表情也異常嚴肅。阿鶴拔腿就想跑。

  突然,武士臉上浮出了和藹的微笑,可能他知道自己嚇到了阿鶴,感到有些抱歉吧?

  阿鶴終於松了一口氣,阿鶴不知不覺,帶著幾分嫵媚說道:「這是什麼笛子啊?」

  「胡沙笛。」

  武士順手就把手中的樂器遞給了阿鶴。

  阿鶴接過來一看,這件樂器長一尺二寸,是用粗糙的樹皮卷成的。上面大而化之的刻著幾個洞眼。

  「這就是胡沙笛,」武士說:「這是很久以前,蝦夷族(日本的原住民)使用的樂器。」武士的故鄉在奧州的南部藩,那裡還僅存著幾個蝦夷部落的村落。他幼年就是在那裡向老人學會吹奏胡沙笛的。

  「我家鄉的人,很討厭它(胡沙笛)

  武士說,他的故鄉人們只要一聽到這種笛聲,就會發現天空變得陰雲密布,霎時風雨畢至。漁民說如果聽到了胡沙笛聲,翌日出海肯定會遇上狂風暴雨。糾其原因是為胡沙笛的音色聽起來讓人感覺太悲傷了。

  「想來京都人應該不會討厭這種笛聲,但我也不敢在市井內吹奏,不當班的時候,我就時不時來這吹著玩玩。」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