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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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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吉在使臣們到達的前一天,偶爾和黑田官兵衛談起柴田勝家。 「積雪是北陸的致命弱點。冬天,柴田蟄伏在越前,一定擔心我們四面出擊,擴大勢力。可以想見,眼下的勝家一定正在苦苦琢磨對策,結果不外是玩弄陰謀,遣使通好,使臣一定是並行耿直的利家。」 「噢,您連使臣都預見到了嗎?」 官兵衛故意作出佩服的神情。其實,這種事也瞞不過黑田官兵衛。 「等著吧,利家會來的!」 翌日,利家果然偕二人來到秀吉的臨時居城山崎寶寺城。三人首先來到監軍富田信廣的住處,通過信廣報知秀吉。 「怎麼樣?」 秀吉樂得直拍巴掌。他心裡一高興,又露出了猢猻那種輕浮的舉止。 「官兵衛,使臣來啦,來啦!」 「果然好眼力!」 秀吉探頭盯住官兵衛,噗嗤一聲笑了, 「你也想到了吧?」 「沒有,沒有!」 官兵衛板著面孔,一本正經地說。實際上,他確實沒有猜到使者的名字。二人比智慧,秀吉總是略勝一籌。 「啊,利家,想死我啦!」 秀吉跑進客廳,險些撞到利家身上,急忙拉住他的手,兩行熱淚奪眶而出。秀吉隨時都可以擠出廉價的眼淚。眼下的誠摯,感傷友誼和淚水,統統都是政治商品。他本人最清楚這種混合物的價值。 「嗚,嗚,嗚……」 利家也老中似地嗚咽著,淚流滿面,利家的眼淚是純潔的。 「一別多年,中間經歷的事情不少啊!」 利家抽泣著說。共同的主人信長在本能寺歸天,秀吉為主人報了仇。從此,織田陣營一分為二。 「我有話說……」 利家作為使者,欲講明來意。秀吉朝不破和金森親切地笑笑,大聲說: 「我和利家住鄰居,諸公不必客氣!這兒有酒,我們日飲日舞,今日一醉方休!」 秀吉令家臣備酒,瞧那熱鬧勁兒,不亞於過年。 「不過……」 不破光治拘謹地向前探了探身,正要開口,秀吉立刻嚷嚷道: 「不忙不忙,倘若有事,我等一邊飲酒,一邊從容敘談!」 秀吉三言兩語穩住了光治。 不多時,酒菜備齊,眾人入座,酒宴是最高規格的,由羽柴家的高官親自侍侯,羽柴小一郎為客人把盞,蜂須賀小六上菜。秀吉離座,坐到客人食案前與客人交杯換盞,以示敬意。秀吉不能喝酒,僅濕濕嘴唇,臉便一直紅到耳根。 「嗯,你們哪!」 秀吉操著滿口尾張土話,樂呵呵地說。 「你們三位是勝家的人,即使和我再近,也不會讓你們在戰場上折弓倒戈!」 「我們很為難!」 利家抬起瘦骨嶙峋的胳膊,捏著自己的拳頭,握得骨頭劈剝直響。 「所以,太守和柴田,如果不言歸於好,共扶織田社稷,吃苦遭罪的還是我們!」 「三位就是為此事來的麼?」 「是的。」 「假如不能通好,我便死在山崎!」 利家認真地說。 秀吉心想,勝家老兒,徹底騙住了老實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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