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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在信長面前,即使見微知著察人肺腑的藤吉郎也感到極度緊張,時常弄得筋疲力盡。此刻,他再也不敢分辯,叩頭如搗蒜誠惶誠恐地退了下去。

  信長似乎明白過來,當即遣快馬通知戶次左近,盛政到達加賀後,馬上交割印信,回歧阜聽令。

  盛政經北國大道,首先抵達越前北之莊,見過舅父勝家,轉達信長旨意:

  「不僅加賀,攻下能登,越中,均為舅父大人和舅甥之功!」

  勝家大喜,說:

  「不愧大將之才,大王果然英明。我等何不賣賣力氣,大幹一場?」

  新部屬很快奏效。不數日,包圍大聖寺的義軍被趕走。之後,未出數日,織田軍幾乎佔領了加賀全土。捷報由勝家的使者毛受勝助帶到歧阜。信長大悅,樂呵呵地對常去歧阜的藤吉郎說:

  「聽到沒有,加賀的戰事?果然讓你言中了!」

  信長情緒頗佳,當下重賞了勝家和盛政。

  是年,織田軍還平定了伊勢。十一月,信長進宮謁見天皇,被封為正三品內大臣。天正五年二月,信長親率大軍進攻紀州,消滅了雜賀一黨,三月奏凱,返回近江安土城。

  最近,北陸勝家告急文書連連送入安土,稱上杉謙信秣馬厲兵,專等冰雪融化,即率大軍經越中,沿山路穿過飛彈,越前,進攻京都。勝家欲在北陸抵禦謙信,因此請安土速派大軍增援。

  「勝家老兒,著慌了麼!」

  藤吉郎接到信長命令,只好急忙奔往安土。他知道,信長嚇壞了。

  從信長家勃興初期,信長一直懼怕越後的上杉謙信和甲斐的武田信玄。對此二人,信長時而甜言蜜語,時而俯首聽命,時而饋以重禮,使盡外交手腕,籠絡、麻痹北方二雄。幸好二人在甲斐、信濃和越後,你爭我奪,互相殘殺。加之關東的北條氏,三者互相牽制,因而使信長趁機奪下了中原。其間,武田信玄死,其子勝賴和信長決戰於長筱,武田軍遭到毀滅性打擊,勢力大衰。這樣甲、越局勢隨之發生變化,上杉謙信沒有了後顧之憂,揮師進京,實現多年的願望再也不是幻想。

  恰在這時,反織田同盟的盟主、流亡的前將軍足利義昭首先倡議,山陰山陽的毛利氏(主城設在廣島)以及大阪的本願寺等,紛紛致書謙信,希望聯合起兵,挾擊信長。謙信慨然允諾,告訴信長的諸路敵人:

  「待來年開春,謙信將踏平北陸,襲取京畿!」

  此時的謙信已是威震天下的名將、甚至帶有不可戰勝的神秘色彩。得到謙信的允諾,反織田同盟的各方勢力欣喜若狂。已經歸降織田的北陸豪紳聽到謙信要出兵的消息也騷動起來,不少人暗中倒戈,欲由越後為內應,風聲傳出,北陸形勢大變。此類情報紛紛呈給信長,安土城駭然,信長周圍一片驚慌。可是,惟獨羽柴藤吉郎不把謙信放在眼裡。

  「沒什麼了不起的!」

  對北陸的柴田勝家和安土城諸將的驚慌和失態,藤吉郎感到非常厭惡。

  藤吉郎始終不把某個個人的武藝和膽識看得太重,而重視該將所處的位置和環境。在這一點上,謙信有重大缺憾,關東的北條氏牽制著他。

  儘管謙信已經控制了關東局勢,但是不可能將大軍駐紮在關東,他總是如一陣旋風,由北方突然卷過來,惡狠狠趕走北條勢力,然後迅速撤回越後。謙信剛剛退走,避難中的北條勢力又重新抬頭,再次沖向關東。謙信和小田原北條氏一進一退,反復如是,在這種形勢下,假如謙信聰明,根本不可能懸軍萬里,由越後傾巢而出,進攻京都。北條氏趁其遠征,自然要襲擊他,說不定還會進攻越後,端掉他的老窩。而且據藤吉郎由小田原獲得的情報來看,北條氏和謙信絲毫沒有和解的跡象。

  藤吉郎認為謙信不敢遠征,其行動至多抵達加賀或越前,謙信的行動半徑十分有限。而且,眼下的織田勢力已不是過去懼怕謙信、信玄的時代,其領土多達三百萬石,可動員的兵力為謙信的一倍。

  「謙信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藤吉郎向信長陳述了自己的看法。

  「……」

  信長不悅地歪著腦袋盯著藤吉郎。信長的看法與他多少有些不同,信長認為,謙信會殺過來的。

  信長過高地估計了謙信。從年輕時代起,謙信和信玄就象兩尊凶神一樣壓在信長心上。多少年來,為了對付這二人,信長殫精竭慮,費盡心機。可以說直到今天,謙信的影子仍然過大地遺留在他的腦海裡。

  「猢猻,再勿多言。謙信要來的!」

  信長說。

  「倘若來,你將如何?」

  「領兵迎擊。」

  「這個自然,何須你說。孤問你,可有拒敵之策?」

  「依卑職拙見,在北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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