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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敵將見猴臉兒出現在火光裡,僧兵們嚇得魂飛魄散,險些跌倒,惶惶然亂作一團,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矬子用笑臉穩住眾人:

  「不必驚慌。諸位也許不知,在下已和寨主約好,速速報給你家主人知道,快去,快去!」

  矬子揚起一串笑聲,跟在僧兵的屁股後面,催他們快去報信,門官見矬子動作自然,不由地歪著腦袋尋思,也許真的通過消息。於是趕忙說道:「請稍候」!門官正欲轉身閃進門內,矬子哪裡等得,嘴裡囔著「快去,快去!」,腳卻早已順勢跨進大門了。

  善祥房接到家人飛報,大驚失色,站起來坐下,一連數次,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時間不容善祥房多想,走廊盡頭已響起矬子的笑聲。

  善祥房在笑聲的驅使下,終於站起身,來到廊前迎接。矬子張開雙臂,仿佛擁抱多年不見的故人。

  「太好了,還沒睡嗎?」

  「唉……」

  善祥房講不出話來。勉強應酬道:「這邊請!」,然後把矬子讓進客廳。初次見面,正欲寒暄幾句,矬子攔下來說:「免了免了,何必拘

  泥!」

  「晚上無事,在下前來和將軍閒話!」

  矬子說。善祥房大駭,同時深深地被矬子吸引住了。古往今來,即便是小說故事,從來也沒聽說過隻身闖到交戰中的敵城裡閒聊的大將!

  為表示友誼,善祥房避開家將,從內宅叫出家眷接待矬子。因為妻小被拘為人質,住在小穀城,善祥房讓其妹茂代捧出茶點。

  「這位是令妹嗎?方才……」

  矬子意外地說。剛才,矬子在廊下險些和茂代撞個滿懷,因此才發出那陣笑聲。「美,太美啦!」矬子不禁為對方的絕色而銷魂。眼下,

  天生好色的矬子極口稱讚茂代美貌,並且賠罪道:「在下魯莽,在這兒伺候茶點。」

  善祥房不讓茂代離去,故意這麼說。善祥房已經打定主意,決計投奔織田家。既然猢猻看中了茂代,善祥房準備把她送去作人質。

  矬子在若無其事的談笑中講到信長的為人。外界對信長的評價很壞,說信長象魔鬼一樣驅使自己的家將,不容半點兒失敗,簡直象個狂人。矬子深知惡劣的名聲嚴重妨礙了織田家的外交。因此,他特別強調信長愛惜人才,求賢若渴,以消除善祥房的恐懼心理。

  善祥房歎了口氣,不勝佩服地說:

  「殺掉足下,不用費吹灰之力,而且殺掉你對我更有利。先生明白這點卻隻身來到捨下,真讓人不敢相信。」

  「何謂不敢相信?」

  「先生之膽魄,不比尋常,今日之事非常人所能為。」

  「哪裡哪裡。」矬子胡亂擺擺手說,「在織田家,此類事我已習以為常。在下背後有信長公,假如我被殺害,主公焉肯坐視?必定親率大

  軍前來報仇。」

  「太可怕了!」

  善祥房想起信長發怒的樣子,渾身直起雞皮疙瘩。這個織田信長,什麼都可以幹得出來。

  「老實說,日前回到岐阜,將軍之事,在下已稟報過大王。」

  「你已經說過了?」

  「不錯。信長公大喜,並且傳下話來,歡迎善祥房這樣的將才來織田家做事,日後可賜為一國之主。」

  「事已至此,只有這樣了!」

  善祥房心想,此事很快就會由岐阜傳到近江。況且,木下藤吉郎來過村寨,比如有人說自己通敵謀反。淺井家再也不能呆了。今晚必須當機立斷,馬上投奔織田家。可是小穀城的人質怎麼辦?

  善祥房雖然惦記著妻小,但仍端正姿勢,朝面前的矬子低下頭去。

  「在下認輸。」

  善禪房當即寫下誓文,遞給矬子,矬子接過來,爽朗地說:

  「將軍的前程包在藤吉郎身上。」

  矬子的聲音充滿真情,暖人肺腑。善祥房產生無以名狀的感動,心想:這人足可信賴。或許,這就是矬子為人的魅力!

  「那麼……」

  善祥房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茂代,說:

  「能否讓舍妹在先生身邊侍侯?」

  作為慣例,善祥房要送上人質。

  「不,不敢當。」

  此種場合,矬子反而正直得令人費解。體態豐滿的茂代,正合矬子心意,他不由地咽了口唾液,象一名純真的少年,窘得臉通紅。

  下一步是矬子怎樣離開這兒。對此,善祥房調動每一根神經,考慮得格外縝密。照理說應該派兵護送,但是那樣,藤吉郎很可能懷疑自己要在半路殺害他。為了不使矬子生疑,保證路上安全,最好還是請他把茂代作為人質帶出去。想到這裡,善祥房說:

  「請務必收下舍妹。」

  「哎呀呀,這怎麼好意思!」

  對善祥房的提案,矬子似乎非常滿意,樂滋滋地發出一串純真的笑聲。

  由於事出突然,茂代連女僕也無法帶去,只好以後再慢慢送進橫山城。善祥房摘下佩劍,陪著藤吉郎來到寨子東門,一直把二人送到姊川河灘。

  「嘔,搶親,搶親嘍!」

  矬子背著茂代過姊川時,高興得直嚷。尾張農村還留有搶親的風俗,矬子把自己比作村裡的年輕人,似乎感到了那種風情。

  「小女下去。小女應該背將軍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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