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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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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微服私訪半兵衛 智取湯池義還城 矬子的思想很特殊,似乎和其他諸侯的武士迥然不同。對待加薪的態度便是佐證對於升任新城偏將的矬子,信長總不能老讓他停留在原來的身分上,於是俸祿由最初的一百貫,一躍增加到五百貫。矬子一下子成了織田侯的中流武士。 「卑職無才,愧受此祿!」 矬子囁嚅著,故意說給人聽,眾人聞之,不勝厭惡。 且不管出自本意,還是裝模作樣,矬子接到信長的敕令,當即退到另一間屋子,盤膝而坐,雙眉顰蹙,使勁兒抓耳搔腮,作出一副著實為難的表情。 「大王為我破費了,我必須為他掙回一千貫。」 矬子反復這樣叨念著。以武士的眼光來看,矬子的想法實在可笑。一般的武士立功受祿,都為獲得榮譽而滿足,從而建立主從關係,這點矬子跟武士完全不同,他完全象一個商人。得到新恩,即是讓信長吃了虧,既然讓主人吃了虧,就要設法奪取敵人的領土,只要奪得一點兒土地,其價值就不止一千貫。這樣,信長的支出就等於零,甚至還可以讓主人賺取五百貫。總之,矬子滿腦子的都是商人的思維邏輯。 眺望墨股城外,西美濃的田野一望無際,敵人的大垣城隱隱約約地矗立在霧靄之中。 我一定要奪取敵人的領土!矬子想。奪下墨股城外的兩三個村莊,即值一千貫。矬子命令蜂須賀小六不間斷地出擊,很快奪得了超過一千貫的新領地。 猢猻真賣力氣!信長對矬子的報捷頗為滿意。當然,信長高興的不是矬子奪得的那點兒土地,而是欣賞他考慮問題的方式。只要矬子如此幹下去,信長就可以大膽使用矬子。 一日,墨股城的矬子向信長提出了請求,不是要加兵員,也不是要物資,而是要織田家的旗幟。織田旗為長幡,黃中透紅,色如枯葉。 「請大王賜給小人旗幟!」 矬子再三懇求。信長應允,派人把旗送到墨股。矬子立即把它插到了新奪取的已歸信長所有的村寨上。這使信長產生一種錯覺,似乎只要把旗送到矬子手上,矬子就會不斷地為自己擴大疆土。 有這只猴子,准能拿下美濃!信長當真這麼想。 墨股城突入西美濃,石頭城牆牢牢地立在疆界的河上,即使在枯水期,附近的河水也不乾涸,老是象桔梗花那樣湛藍湛藍的。 遼闊的美濃平原鋪展在墨股城前,舉目望去,沃野千里,海內再沒有如此富庶的地方。而且,這裡還是平定天下,實現霸業的戰略要地。西美濃的關之原是扶桑陸路,交通的交匯點。通往京城的幹線中仙路橫貫東西,北有大道伸向北國,南有牧田大道直抵伊勢。 信長認為,欲奪天下,應先得美濃。 「欲得美濃,先取西部為上策!」矬子向信長謀劃著。西美濃盤踞著三大望族:稻葉、氏家和安藤。若訴諸武力,必然要付出慘重代價。 矬子認為只能智取。因為西美濃不是齋藤同族,獨立的氣氛很濃,不似別人那樣效忠於齋藤家。倘若陳以利弊,很可能歸降尾張。 矬子詳細探明了三望族之間的姻親關係,族長的性格及其對齋藤家的不滿等。然後,四處散佈織田勢力如何強大的流言,與此同時,現在的美濃國主(嚴格地說是盟主)齋藤龍興如何懦弱,不問國事,終日沉溺於酒色的流言也不脛而走。 「美濃病入膏肓,齋藤氣數已盡。來年前後,稻葉山城就是織田侯的了!」 小六手下的嘍兵扮作商人、僧侶,晝夜出沒於西美濃的村莊、田野之間,逢人便說,廣布流言。 為了瓦解西美濃,矬子盯上了竹中半兵衛。半兵衛,字重治,是西美濃的一名貴族。永祿四年,信長進攻美濃時,中敵十面埋伏陣,倉皇逃回尾張後,才聽說佈陣的是黃口孺子竹中半兵衛。 因此,半兵衛的名字在美濃雖不響亮,而在敵國尾張卻擲地有聲。 此人祖居西美濃關之原東北五公里處的岩手村,城寨沒在俯瞰村的菩提山上。城雖不大,但是可稱得上要塞。其父重元早逝,所以半兵衛從少年時代起即為菩提山城主,領地折合成德川時代的俸祿約兩千石,屬鄉間豪紳。 要說半兵衛不同於他人之處,就是通曉文字,自幼熟讀兵書。對於戰爭,不象其他武士那樣憑經驗去體會,而是用頭腦去思考。半兵衛猶如錐處囊中,十五、六歲即脫穎而出。每逢織田軍入侵,他便領兵迎敵,成為先鋒,或作後隊,進退自如,用兵如神。織田軍以為,半兵衛一定是久經沙場的老將。 矬子之所以盯上半兵衛,不是看中了他的軍事才能,而是因為竹中家和西美濃的三望族都有親戚關係,特別是半兵衛的妻子,是伊賀太守,安藤的女兒。如果能使半兵衛歸降織田,便不難與三人通話。 矬子打扮成浪人模樣,冒死潛入美濃國內,由中仙路垂井驛站抄小路來到菩提山下,登上山坡,來見竹中半兵衛。因害怕對方認出自己是墨股城守將木下藤吉郎,矬子自稱是近江浪人。 不多時,半兵衛出現在客廳, 「啊,他這麼年輕!」 矬子大吃一驚。這半兵衛面白如玉,滿臉稚氣,年方二十一歲,娶妻還不到一年。 半兵衛一眼認出矬子。 「足下可是墨股的木下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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