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鐮倉戰神源義經 | 上頁 下頁 |
一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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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皇認為。在鐮倉的有力家臣中,沒有義經黨。在武家的社會中,成事的唯一條件,就是信望。例如,現在義經若舉起反叛賴朝的旗幟,在鐮倉武士之中,應該不會有任何一人放棄賴朝,而來跟隨義經。 (他會被毀滅!) 法皇不得不這麼想。就算義經再怎麼可愛,朝廷也不能跟他一起滅亡。王朝的傳統就是站在會贏的一方,支持強者,這也是法皇應採取的政治謀略。 後白河法皇繼續猶豫著。 可是,大藏卿高階泰經面對法皇這種態度,他知道一種很有效果的說服法。 「如果不下院宣給義經的話……」 義經若到了窮途末路,說不定會用和平家相同的方法,帶走法皇、天子、公卿,然後逃往西國。只要他擁有法皇和天子,他就是官軍。泰經認為,義經說不定會用這種手段,法皇果然害怕了。 「義經真的會嗎?」 他喃喃自語,但無法得知確實的答案。義經畢竟是武家。武家之人一到窮途末路,就會變成豺狼虎豹,沒人知道會做出甚麼事情來。 「這就傷腦筋了!」 「為了安撫義經,最好還是下院宣。」 ——真是的!沒錯。 法皇同意這看法,可是,他還顧慮著賴朝。要怎麼解決這個矛盾呢?法皇派泰經去徵詢廷臣的意見,然而每個廷臣都沒有意見,也沒有好辦法。 最後,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法皇想到的方法是:先下討伐賴朝的院宣給義經,然後迅速派使者去向賴朝解釋,說院宣是義經強行索取的。 「這對義經太過分了!」高階泰經說。 這豈不是太可憐了嗎?好不容易獲得的院宣,面對敵人卻變成無效,還被加上一個「強行索取」的罪名。 (這豈是對待寵臣的方法?) 泰經這麼想。可是對法皇來講,重要的不是義經,而是朝廷權勢。權力不應該受到任何傷害,當法皇腦中浮起這個妙計時,這個古典性的權威者,真是再高興不過了。 「解決了!」 他拍打著膝蓋,好像小孩解開謎語似的,活潑的搖動上半身說:「我解決了!泰經,這方法可以拯救朝廷。」 義經本人並不知道這些發展。在堀川館,叔父新宮行家儼然成為他的軍師,沒有離開過義經身邊。 「我不要跟哥哥作戰。」 義經像小孩子似的,只是不斷這麼說,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他是小孩子。) 行家這麼想。 即使,他有令人讚歎的勇敢,可是,他對於思考人心的表裡,對世間的看法、考慮,以及明哲保身等成年人的感觸,都像小孩般不成熟到幾乎危險的地步。 行家現在有一個三分天下的計策。 ——讓賴朝統治東日本。 山陰山陽道全都給賴朝好了,行家只要四國。領土欲可說是行家的我執,他在思考天下戰略時,也是以這種算計為基礎。 「予州(義經)就當九州島的知行,撤退到九州島,在那裡培養勢力,等待天下情勢的改變。」 「天下改變」就是指賴朝的自然死亡或心意變化吧? 「這方法怎麼樣?」 行家這麼說的時候,義經突然出現喜色。這個計劃有它的魅力。 義經的叔父為朝曾在九州島培養勢力,中途就成功了。平家也這麼做過,如果沒有在壇浦敗北的話,現在已經是九州島霸主,在太宰府附近建立西方之都了。 (可是……) 連不解世故的義經都多少有點疑問。別說四國了,就是九州島,現在也都在賴朝的勢力之下。雖然義經受朝廷任命為伊予(愛媛縣)的國司(伊予守),當然,根據律令國家的規定,他有收取伊予全國稅收的權力,可是,鐮倉的賴朝如果立刻對伊予下手,將收稅權賜給他的家臣,就會把義經架空。因此,義經雖然是伊予守,可是卻連伊予的一粒米都得不到。 「九州島、四國不都在哥哥家臣的控制下嗎?」 行家三分天下的妙計,也不過是畫餅充饑罷了。 「這……」行家露出痛苦的表情說:「我有辦法。」 他的辦法就是說動法皇,取得院宣與敕命,內容是:「命義經為九州島的總地頭職,行家為四國的總地頭職。」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朝廷有這樣的權限嗎?不可能!以前,平家自朝廷手中搶走了日本國現實上行政的功能,現在,鐮倉的賴朝以「全國武士統治」的名目又搶走了。而且,「地頭」這兩個字,不是朝廷的公用語,在自古以來律令國家的思考方式中也沒有出現過,是鐮倉新政治的用語。那麼,朝廷豈有任命「總地頭職」的權力呢?可是義經不瞭解。 行家對這一點也搞不清楚,他慌張的說:「要震住鄉下武士的話,朝廷比鐮倉還好用。朝廷任命甚麼都好,只要在任命下前往九州島,有朝廷這個王牌就可以了。」 (這說不定行得通。) 義經這麼想。 賴朝的私人政權,義經是無法理解的,他認為朝廷的權威高過鐮倉政權。 「十郎叔父,這個可行!」 他的聲音越來越開朗了。可是,軍隊怎麼辦?要征服九州島的話,非要一、二百名士兵才行。 ——這個嘛…… 行家還有計策。 「九州島有兩股勢力。」行家說。 那就是緒方氏和菊池氏。讓其中一方出頭,殺了另一方。他這種戰略簡直像小孩子的遊戲。那麼,要殺緒方還是菊池呢? 所幸兩者的當家現在都在京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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