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鐮倉戰神源義經 | 上頁 下頁 |
一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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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 時實似乎決定了甚麼似的,重新坐好。他的氣勢令時忠不禁縮起身子。 「你這眼神是甚麼意思?」 「我是說判官,九郎判官這個人,父親您也知道,他就是那種人……」 「好色的人。」 「是的,我聽說,他好色到甚至在西海侵犯了門院。趁現在把妹妹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室,父親就是他的岳父了,用這個方式來拿回文件,怎麼樣?」 「笨蛋,用女兒交換日記?」 「只有這麼做了!父親被判死罪的話,我也是死罪,我們家就絕後了,兩個妹妹也沒有地方依靠,不曉得會落入甚麼樣的人手中,遭到甚麼樣的侵犯,想到她們未來悲慘的命運,還不如現在把妹妹給判官。」 「可是,時實……」 平時忠屏住氣息,他不是沒這麼想過,但卻一直無法下定決心。 他有兩個女兒——姊姊叫拉比,妹妹叫常子,兩人都有風評頗佳的美貌,特別是姊姊,從平家的盛時到公卿之間,有很多人來說親,可是,時忠好像母貓把小貓藏起來般,很慎重的保護她們,將她們居處的門窗造得很堅固,想來私通的人,連一個都進不了府邸。時忠想讓她們進入宮廷,當上皇妃,若蒙上天垂顧,生下皇子,就可提高自己的權勢。這是擁有美貌女兒的公卿們常用的手段,不是只有大納言時忠特別。可是,時忠的異常就在於他太執著了,因此拉比錯過了婚期,後來發生源、平之亂,更失去了機會,她現在已經芳齡二十八了。這個時代女孩成熟得早,她已經算是婦人了,論婚嫁極為困難。 可是,時忠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的執著,他覺得可惜。 「不管是拉比或常子,若上天照顧我們家,就可以進入九重的禦牆,獲得五彩之雲,她們是可以生下萬乘天子的女人。現在竟要把她們嫁給一個母親出身卑下、官位低微的奧州人(時忠會這樣看義經,主要在於義經多少帶點奧州口音吧?),這算甚麼?我就算想死心也難。」 他雖然這麼說,可是在時實安慰之下,終於平靜下來,答應了這件事。時實馬上想出進行這樁親事的步驟。必須趕快行動才是,如果在文件上呈給院之後,妹妹才被佔有,可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義經真的會答應嗎?) 他擔心著。 而且,口頭上談親事,是不會成功的,義經會理性思考。應該先讓他看到妹妹,使他心意動搖,再說些話來讓他同意。 可是,他們兩人都被囚禁,行動不自由,無法前去義經的府邸。於是時實採取強硬的手段,寫了封信給義經,請監視的武士送去。 「很唐突寫這封信給您,因為有事情要跟您說,其實並非壞事,是關於舍妹之事。我希望將兩個妹妹之一嫁給您為妻,您認為如何?」 他詳細寫出類似的內容。 在這個時代,很少人在信裡把事情詳細寫出來,可是,時實認為如果不這麼寫,義經就不會來。信中的內容是餌,用餌引誘魚來。時實寫這封信時,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非常不快。時實不像父親,他對政治很遲鈍,而且他鑽研中國學術,熟于詩文,自己也做詩,他的詩甚至可以說已達到唐詩的境界。現在時實根本沒時間想這些了!他除了以妹妹為餌,救自己和父親的性命之外,別無他法。時實心裡只擔心事情是否會成功,為此備受煎熬。 「義經會來嗎?」 送信的使者出去後,時忠走到時實身邊,問了好幾次相同的話。他摩擦著自己的膝蓋,十分焦急。曾經猶豫著該不該把女兒給義經,一旦決定了,就開始焦慮這個餌會不會讓義經上鉤。時忠對這計謀存疑,未免太單純了吧? 「你想想看……」他說。 以前都沒考慮過這個計策,現在時實突然講出來,突然把義經叫來,說要把妹妹嫁給他,還希望他把日記還來,這一切怎麼想都太幼稚笨拙了。用餌來引猴子或鹿倒還可以,可是,這種計策對人類真的有用嗎?而且,對方是好幾次擊潰平家,最後終於把平家擊落西海海底的男子,是比猴子或鹿更有智慧、也更深謀遠慮的人吧! 「是啊!」 時實也沒有自信。可是,除了賭一賭自己的命運,別無他法,既然賭了,就只好等著看骰子的點數。 在義經府邸的大門與收容時忠父子的空屋之間,隔著六條大路。可是若轉到後方,庭院都接在一起,中間只隔著一道圍牆。義經若要來,應該會走連接院子的小徑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他們幾乎要絕望了。天亮時,義經悄悄踏著庭院的露水來到。當時忠父子看到他穿著公卿服裝站在走廊時,兩人都懷疑自己的眼睛。他們高興得想馬上大叫。 (鹿來了!) 時忠放心了,一放心就開始輕視這個男子,並替女兒惋惜。可是,事到如今,只有迎接義經進來。 三人對坐,沒有酒、沒有菜肴,甚至連一杯水都沒有,只用兩顆橘子接待客人。拉比拿著一顆,常子拿另一顆,放在袖子裡,走到義經面前。 「這是我妹妹。」時實笨拙的介紹著。 她們在平家逃離京都時,寄宿在丹波的乳母家,可是一聽到父親與哥哥被抓,就跑來京都與父兄相會。其實她們大可以躲在丹波,可是她們反而來到京都,應該已經有心理準備,可能會跟父兄一起被判罪。她們等待時忠等俘虜入京,然後自報姓名,被收容在這裡。 (義經怎麼想?) 時忠不禁用人口販子般的眼神觀察義經的表情。義經明顯表現出心意動搖的樣子,他看著拉比時更是如此。不久,義經從拉比袖中拿起橘子。 (選拉比嗎?) 時忠想。 義經沒說話,靜靜地剝橘子皮。他雖穿著公卿的服裝,卻毫無公卿的禮儀。 「退下!」時忠對女兒們說。 義經驚訝地抬起頭,一直注視著拉比的臉,直到她完全消失。 「今晚就住在這裡吧!」 大納言時忠恢復原來的自大,一副好像當上義經岳父的親昵與威嚴。 「就將拉比許配給您吧!怎麼樣?」中將時實露骨地問。 義經想要她陪宿。他已身為宮廷人,希望娶到像大納言之人的女兒為妻,他認為,這對他今後的宮廷生活很重要。 「可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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