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鐮倉戰神源義經 | 上頁 下頁 |
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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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義仲落敗了! 鐮倉軍的出現實在太快了。實際上,義仲想著: ——會戰可能在明天或後天吧! 因為在京都的北門、近江瀨多川對岸,這一、兩天才開始看到范賴軍隊的蹤影。范賴軍紀鬆弛,與族長們雜亂的由近江路南下,似乎要前往瀨多川的預定路線上。 (沒甚麼大不了的!) 義仲會這麼想,是因為范賴軍毫無管制,使身為軍人的義仲感到很安心。 而且,范賴軍的先發部隊大概是在等後面的主力,似乎不打算先渡過瀨多川。 這一天早上,是義仲命中註定的一個早晨——元曆元年(壽永三年)正月二十日。天尚未明,他增強瀨多的守備,任木曾軍的第一將領今井四郎兼平為指揮官,給他三百名士兵,並派大約相同人數的士兵給叔父志田義廣防守宇治川。 (要是樋口在就好了!) 義仲後悔著。他派樋口次郎兼光去河內攻打新宮行家。如果他那三百名士兵在的話,現在將會是防衛京都多強的強心劑啊! ——畜牲!畜牲! 義仲從早上就一直罵著。由於將士兵分散給部屬,因此他手邊只剩下三十名士兵。 (三十名嗎?) 連他自己都對這種狼狽狀感到驚訝。可是,義仲將現有的士兵從郊外撤回,聚集在自己身邊,並不是要他們保護自己。這是他的優點,他看重的不是勝敗,而是會戰的轟轟烈烈。 男人必須轟轟烈烈才行,義仲這麼相信著。這也是這時代男人們的精神。 可是,義仲聽到宇治川的防守已經被義經一舉擊破時,他也無可奈何。 「九郎已經出現了嗎?」 報告者染滿血跡的束腹布就是證明。一問之下,才知道宇治川的守將,亦即叔父志田義廣也逃往伊勢了。 「沒志氣!」 對義仲而言,這是第二次的戰敗。 這時,與義仲從小一起長大,住在信濃國的根井小彌太,穿著卯花護胸大盔甲以及星白頭盔,靠近義仲說:「快點覺悟,帶院(法皇)去北陸吧!」 他不斷催促義仲逃離京都。北陸有很多義仲的擁護者,帶法皇去的話,可以到處下院宣,召募士兵。 可是義仲猶豫了。 「我要死在京都。」 他認為,既然時勢已經離自己遠去,剩下的一條路,就是讓自己死得轟轟烈烈。 「我們不會一直這麼倒黴。北陸現在正在下雪,藏在下雪的山野中,各街道都被截斷,等待時機,好運很快就會輪到我們的。」 「是嗎?」 義仲也開始想逃了。 既然如此,最重要的就是逮捕法皇。 「去院!」 義仲騎上馬奔馳而去。他背後有三十名士兵,馬蹄聲大作。 院的臨時禦所大門沉重的關著。 「快開門!」 他們喊叫著。可是裡面沒有回答,一片靜寂。 門內,院的近臣廚房長官(大膳大夫)藤原成忠,正躡手躡腳到處奔跑,指揮傭人。 「別開門!別開門!」 傭人們也害怕得臉上失去血色,各自把門閂得緊緊的。 「我是旭將軍義仲!」 門前的義仲焦躁的騎馬繞圈子,對門內報上姓名,可是卻沒有人回答。 「旭將軍」是五天前門內的法皇下旨賜給他的官名。法皇應該有聽到義仲的叫聲,但卻完全沒有響應,這是怎麼回事呢? 「我是義仲!」 義仲掄起拳頭,重重拍打著門。門還是不開。 義仲絕望了。每次拍打著門,他內心似乎就有甚麼東西脫落著,最後,他的膝蓋開始無力,盔甲突然變得很重。 (運勢已終。) 義仲停止拍打。 這時,東方的加茂河原傳來馬蹄聲。 「甚麼事?」 他一回頭,看到六、七名騎兵雜亂的奔來。是沒見過的武者,不是木曾兵。 「難道……」 義仲十分驚訝,是擊潰宇治川防衛部隊的義經軍先鋒部隊吧?竟然只有六、七名士兵就敢闖進來,如此勇猛,應該不是京都或近畿附近的武者。 「射箭!」 義仲回到馬上,從背後抽出箭,邊跑邊射。可是,他立刻後退了。六、七騎的另一邊,有十騎、二十騎沖下河原而來。 「去瀨多!」 義仲採取了跟早上的方針完全不同的行動。他要去瀨多與守備隊長今井兼平會合,若要死,就跟兼平死在一起。兼平是義仲乳母的兒子,與他從小像兄弟般長大。 可是,義仲跑著跑著,卻有點膽怯。他還有個牽掛:松殿的女兒。他跑過高倉,進了萬里小路,到達三條。 「你們在這裡等我!」 義仲下了馬,進入屋裡。部下們啞然失聲。其中,從義仲少年時代就跟著他的鬼頭次,甚至拉住他的盔甲下襬。 「大人,你為甚麼來這裡?」 鬼頭次跑到院子裡連聲喊叫:「大人,大人!」 可是義仲視若無睹,一直沒有出來。 他戴著護腕的手突然把女子抱緊,女子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會把我帶去北陸。) 這樣的恐懼使她全身無法動彈。她手腳關節不聽使喚,在義仲的懷裡全身軟綿綿的。 可是,從義仲斷斷續續的木曾腔中,她才知道義仲不是要來帶自己走,也不會逃去北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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