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鐮倉戰神源義經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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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過了關口後,平家的權勢就管不到他了,他驅馬向北而去。途中食宿用的,都靠那須與市綁在鞍壺上的錢袋。 走在這片山河中,年輕人好幾次驚訝於眼前的奇風異俗,但更令他驚訝的是路標。 京都連主要街道也沒有路標,可是奧州每條街道都有。這些路標從白河關起,一直遠至津輕外的海邊縱貫道路。 (奧州藤原氏的權勢果然大。) 他雖然年輕稚嫩,可是也發現到這一點。如果政權不強大,就無法做好交通、行政之類的工作。 此外,沿路還可見用黃金塗身的阿彌陀佛。這些佛被稱為「一町佛」,每一條街都有一尊,從白河(福島縣)到津輕(青森縣)都有。真令人配服這些富豪的毅力。 一路上積雪很深。 沿著阿武隈川越往北走,路邊的一町佛就被雪埋得越深,到最後終於看不見了。 這時,馬腳已受傷無法前進,九郎不得已停在一個叫阿澄的社所長者家前。 「可以讓我住到春天嗎?」 年輕人指著自己的馬,他的意思是用馬來付費。雙方的語言溝通看來十分困難。 長者是個毛髮濃密的男人,一看就令人覺得有蝦夷血統。他不知道在喊叫些甚麼,用力拍著爐子邊緣。 這代表他同意吧?不過,他的表示方法也太激烈了。 (怎麼搞的?) 年輕人提高警覺。可是,那一晚,長者的女兒竟來陪宿。 年輕人搞不清楚狀況,隨後知道了奧州習俗後,他才瞭解來龍去脈:年輕人是京都人,長者的意思是希望留下他的種,拿著柴火用力敲打爐子邊緣,是表示歡迎之意。在奧州,渴求擁有京都血緣的人,就像渴求水般強烈。 (為甚麼會這樣呢?) 當時年輕人並不瞭解這一點。這位長者當然做夢也沒想到,他還是源氏的貴族。就算知道,也會因為不瞭解源氏的價值而毫不驚訝吧?長者想要的是年輕人扁平的臉孔——扁臉、矮鼻、皮膚白、毛少、單眼皮。 這是九郎這類內地人的特徵。這種相貌是以韓國人為雛形。 用京都話來講,奧州人是「毛人」——毛髮濃、輪廓深、鼻子高,還有明顯的雙眼皮。這是源自白人中的愛奴人。 奧州人以自己的雛形為恥,覺得遙遠京都的扁平臉孔很寶貴,深深愛慕著。扁平臉孔在奧州增加,會令奧州人高興,這代表奧州也「成熟了」。 長者女兒的眼睛像胡桃般大,濃密的睫毛像風般眨動著。 若時代改變,她應會被當成美女吧?可是,當時京都貴族喜好的是眼睛細長像睡著了般、嘴唇極薄、最好是像韓國公主那樣的女人,所以這個女孩屬下品。 (不是個美女。) 年輕人也這麼想。 她的年齡在十四、五歲左右吧?看她的舉止表情,應該是個處女。 她名叫川菜。 年輕人必須下種在川菜的身體裡。 日子一天天過去,整棟房子都被雪埋了起來,不見天日,只能每天對著爐火度日。九郎住在長者家裡,繼續過著混合川菜與自己身體分泌物的日子。 川菜並不淫蕩,應該是年輕人天性易沉溺于淫樂。太陽高高升起後,他還是不起床,晚上幾乎都跟川菜玩到天亮。川菜似乎有點困惑,但還是勇敢的忍耐著。 (人世竟然也有這樣的快樂?) 年輕人不想壓抑這種無止盡的沉溺。沉溺於淫情是他的天性吧? 剛開始的第一個月,他們彼此保持沉默,身體是唯一的對話。不久,年輕人慢慢聽懂奧州話了,可以瞭解對方的感情,漸漸對川菜有了新的情感。 他開始用有點鄙猥的用語稱呼川菜。用雅語,應該是叫「妹」,一般則稱為「妻」,但九郎的用語在京都的市井俚語中,是指婦女的生殖器。 隨著春天的接近,川菜越來越感到悲傷。 「為甚麼你要去遙遠的平泉呢?」 川菜每天晚上都跟他哭鬧。一哭泣她的體溫就會升高,散發出鹿的氣味。因為她一直用鹿皮當墊被,血溫把鹿皮蒸發出味道來。 「我跟人約好了。」 吉次一定已回到平泉,應該已經告訴奧州王藤原秀衡有關源家遺孤的事情了。 因為這個約定,再加上他認為奧州是馬匹豐富之地,具有跟西國不同的特異軍事力量,他想在這個國家中長大,使自己成為配得上源氏之子身分的武人。 春天到了。 可是年輕人沒有離開,因為女孩和她的父親都不想放他走。 「請當我家的女婿。」長者勸他。 長者想把這樁婚事變成既定的事實,於是叫來附近的親族挽留他。九郎於是繼承了總是坐在爐邊的長者身分,坐上了物領的位子。長者打算讓這個京都人繼承他的家。 年輕人糊裡胡塗過日子,容易順服也是他性格中的一部份。 此地也有很多馬,孩子們只要一根繩子就可以上馬背,不用放馬鞍就能策馬奔馳。年輕人騎著馬從黎明到黃昏在山中奔馳,涉川過河。 有一天,他策馬于阿武隈原上,發現前方的灌木叢明顯地晃動著。 他收回韁繩,越過馬頭往前看,那裡站著一個商人模樣的男子。 男子踏著陽光的熱氣走過來。 「公子,您好。」他哭喪著臉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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