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鐮倉戰神源義經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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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市不作聲的抓住男人的手,絆住他的腳,拔出短刀,刺進他纏著腰布的腹側,他死了! 打鬥結束了。 當與市踏出小屋準備迎敵時,已經連個人影都沒有。 只有風。 眾人隨著風一起逃走了。這也是阪東人有趣之處。捕殺與市是太郎光高的命令,可是,在自己的武名之前,這命令輕如鴻毛。既然被石塚彌平次搶走了打頭陣的機會,第二個進去的武勇名聲就沒價值了。而且,彌平次已被殺,再炫耀武力也沒甚麼意思。 因此大家不約而同地撤退。 (是小山大椽的部下嗎?) 與市馬上想到長兄光高,然後聯想到九郎義經。 (他要逮捕那個小冠者嗎?) 他這樣一想,馬上拉起韁繩。他的馬沒有被偷,證明那群人不是強盜。 天快要亮了,他策馬下了高原,進入奧州街道。一回到母親家,就看到四周的花圃被踩得亂七八糟,門也被撞破了。 母親花井走了出來。 她說,快天亮前,有十幾個人包圍住這裡,踢壞了前後門強闖進來,目標是那個小冠者。 「然後呢?」 「他不在這裡了。」 小冠者敏捷得令人有點難以置信。襲擊者踢壞門闖入的同時,他發揮了像猴子似的敏捷身手,沖出被襲擊者打破的門,消失在破曉的黑暗中。 「母親,那個人真的是源家公子嗎?」 「我想是的。那個人如果運氣好的話,也會帶給你好運。」 與市跳上馬。 他想著那個流浪兒,雖然射箭技術不太好,可是卻有股令人疼惜的氣質,讓人無法棄之不顧,忍不住想要跟著他,為他出力,甚至有股以他為將帥的衝動。就像母親花井所說的,他有大將之風。與市催馬追趕,也許就是因為年輕人的這種魅力吧! (他說過要去奧州,那麼,他一定會前往白河關。) 與市奔馳著。 *** 他過了山頂,開始往下坡走。展現在眼前的天地就是奧州,眼下的小盆地即是白河。 走了一段下坡路後,路面突然變得平坦,進入一個小小的臺地。樅樹以原生的姿態散佈在芒草平原上。 此地稱為皮籠原,可以說是奧州的入口。 與市在皮籠原找到九郎。九郎正在剝路旁的樹皮生火取暖。 「終於找到你了!」 與市把馬系在樅樹上,走近九郎燒起的火堆邊。 「很抱歉,好意留你,卻害你遇到這種事情。」 「沒關係!」 九郎雖這麼說,可是眼睛裡已經含著淚水。在與市母子家感受到的溫暖,使這年輕人淚眼盈眶。他天生就是愛撒嬌吧! 「我沒跟你母親道謝就跑了出來,請你幫我向她轉達謝意。」 「你真的是源家公子嗎?如果是的話,我對你說話就得更客氣點了。」 「那你就客氣點吧!」九郎只這麼說。 他能夠毫不在意的講出這句話,是因為他的貴族血統吧? 與市一聽,便把弓放在地上,退三步俯伏於地。 九郎也不看他,只歪著頭仰望北方天空。連天的山脈已經蓋上白雪,閃著白銀似的光。奧州已經下雪了。一想到今後的旅途,他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走到平泉。 「公子,我沒甚麼可送你的。」 與市還年輕,不會使用敬語,可是他內心充滿對九郎的敬仰。他解開馬韁,遞給九郎。 「請你接受。」 「要給我嗎?」 然而九郎沒有錢買糧草,他連養自己的米鹽都沒有。與市發現了這一點,便拍著鞍壺說:「綁在這裡的皮袋中有錢,請你拿去用。」 九郎點點頭。不言謝,不就證明他是源氏長者之子嗎? 九郎上了馬,轉回原來的道路,下坡而去。 前方已是白河關。 京都治理的本土到此關為止,奧州山河則由此關開始。自古以來,京都人身在京城,對這個邊疆的關門充滿了無限浪漫想像。他們用詩心遙想這從未見過的關門,寫下了數不盡的詩歌。 與彩霞一同從京都出發 到達白河關已是秋風蕭瑟之時 這首詩的作者能因法師身在京都,卻夢想著去邊關旅行,因而吟出這首詩。 可是,九郎不是詩人。 詩中的風景使年輕人的生理感到非常不適。這一帶雖然還沒有下雪,可是就連踩在冰冷的路上,都會感到刺痛,風穿透只穿著麻衣的肌膚,甚至嘴唇都沒了血色。 關口後面是一片森林。路的兩邊是土牆,土牆上用大樹幹圍成柵欄。 ——此處起為蝦夷之地。 雖然沒有標示,但這棟巍然聳立的建築,宛如在向天地如此吶喊著。 關口的門開著。 (這裡是白河關嗎?) 年輕人在風的狂呼聲中摸著關口的柱子。這不是詩情,而是更為哀淒的心情。對生長於京都的這位年輕人來講,過了這道門,就到蠻夷之國了。 這時,有個似乎是哪家部下的男人路過,年輕人於是問他:「門開著,我可以過去嗎?」 那人笑得連烏帽子都歪掉了。 「當然可以!」他說:「自從九十年前八幡太郎義家成為征夷將軍,平定了奧州夷亂後,這個門就沒有關過。」 因為蝦夷已經不會再叛亂,所以門也就不用關。這個門開著,就是奧州穩定的證據。當時,擁有白河一帶莊園的是平家長子平重盛。 當然,重盛沒有來過白河,他派目代(直轄領的代官)長駐於此,幫他收稅。不過,離本土最偏遠的關門長官是平重盛,這並不是偶然的。隔著這扇門,平家可以跟奧州藤原氏的十七萬騎對峙。眼前這個人就是平家目代家的人吧? 「冠者,你是哪裡人?」 他突然懷疑地問道。可是年輕人沉默不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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