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關原之戰 | 上頁 下頁 |
一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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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成這樣決定。此前在澤渡村分別時的隔閡,三成回到大垣城後非常後悔。一後悔,他憋悶得幾乎都要窒息了。 (我或許失去了一個武將的心。島津惟新不會跑到東軍去吧?) 三成的焦躁,現在愈發病態。他戴上飾以水牛角的頭盔,穿上黑色鎧甲,一身正規戎裝,單騎出城,在大道途中迎向島津軍,祝賀惟新入道順利歸來。 (又有何打算?) 惟新入道只是苦笑,話語不多。三成自然也沉默起來,二人並轡,默默入城。 當天午後,對三成來說,有了一件值得狂喜的好事。他渴盼的宇喜多秀家一萬七千大軍進入了美濃路。 「來了呀!」 三成即刻為這位五十七萬余石的大大名物色宿處,安排在城下建得最漂亮的町醫玄好家的宅邸。 黃昏時分,秀家一入住,三成就派家臣阿閇孫九郎為使者,饋贈茶葉,接著又派石尾某某送去了晚餐。 (治部少輔這小子,緣何狼狽不堪?) 中納言秀家覺得三成如此接待自己,簡直一如司茶僧。說起來,三成不過是十九萬余石的低身分。如此低身分卻必須擔任如此大會戰的謀主,各種顧慮一定很多。 三成讓家臣阿閇孫九郎直接問納言秀家:「有何不如意否?軍糧及其他等,無論何事,敬請儘管吩咐。」 秀家神情極度苦澀地回答:「與這些相比,我最想談談交戰之事。我有必勝良策,轉告治部少輔盡速來此!」 §86. 初芽人在京都。 她和三成不是夫妻關係,因此不能回主城佐和山城。當然,像初芽那樣並非妻子身分,卻與大名同住城內的例子,世間雖有,但不多見。處於初芽那樣地位的女性,如果正妻住城裡,便去伏見或大阪宅邸,也有與此相反的情況。 三成失去了大阪宅邸,初芽自然也沒了住處。於是她移居京都。 「來佐和山城吧!」 三成再三催促,但初芽就是不離開京都。到從未去過的佐和山城,接受素不相識的三成妻子指使,那種精神折磨與負擔,光想就心情沉重。 三成的家臣經常來看望初芽,尊稱她「阿局」(編注:在宮中服侍或武家的重要女官或女性)。 既然是「局」,就應該從石田家正式領取與其身分相應的俸祿,然而初芽謝絕了。她既非石田家的僕傭,亦非三成的妾。 此可謂獨立自由的人格。用遙遠的後世語言表達,她與三成是地位平等的戀人。 初芽的生計費用來自京都經營和服店的商人茜屋武左衛門。茜屋經常出入石田家,石田家處理伏見和大阪宅邸的財產時,便由武左衛門一手負責。結算餘額約合二千兩,三成將之存在武左衛門處,囑咐道:「就讓初芽隨意用吧。」 初芽住在神泉苑旁,與侍女志津和兩個雜工一起生活。聽到京都街裡的小道消息,原本想寫信往佐和山,又聽說三成出佐和山,進大垣城。個性沉穩的她也開始鬧心,想去看看三成。 此日恰巧是福島正則渡木曾川進逼岐阜之日,京都還沒聽到這消息。 初芽眺望住處旁邊王朝時代天子遊覽的遺址神泉苑,池水日益青綠,葦草抽長出白花花的大穗。置身平安無事的京都秋天,初芽很容易忘記圍繞著三成的戰爭風雲, 「我要去一趟大垣,哪怕只住上一夜。」 初芽像稚兒似地斷斷續續對侍女志津說道。志津是蒲生浪人的遺孀,亡夫生前換了三位主公,志津隨夫轉徙各地,習於外出旅行。 「一定去一趟!」 志津的態度很積極。其後,初芽好像被志津牽引著似地,整裝完畢,出了京都。突然說出「大垣」這詞的第三天,美濃岐阜城已經陷落了。 初芽在大津的茶館聽到慘敗的消息。東邊來的行商對西邊來的老僧高聲談論自己的見聞。不同于後世,當時的百姓習慣大聲說話。高聲議論政道,只要不是極特殊的場合,是不會遭到官員責難的。 行商的刺耳高聲怒駡著輕易便棄城投降的織田秀信:「那等人還真行啊,這樣也配稱作右大臣大人(信長)的嫡孫!」 聽聞此言,連那枯瘦無力的行腳老僧都倏地笑出聲來,欣然啜茶。作為談資,有趣便好,管誰失敗誰背叛,他們不受任何利害影響,所以心情輕鬆。 (岐阜陷落了嗎?) 初芽不敢置信。說起岐阜城,世人的印象是難攻不破之城。信長的先人信秀,後半生都用在攻打當時稱為稻葉山城的岐阜城,但每次都遭擊退,打擊沉重,連護城河橋上的裝飾都沒摸著。就是這樣的一座城,現在卻兩天就陷落了。 (是訛傳吧?) 初芽這麼揣測,身體哆嗦得難以自製了。從岐阜到三成坐鎮的大垣城不過五裡路。眼下那裡正進行著硝煙沙塵滾滾的野戰吧? 「哎呀,不知哪一方會勝出哪。」 東邊來的行商說道。庶民僅對這事感興趣。 「誰知道呢。但聽說連大阪豐臣家的奉行們都陽奉陰違,表面是治部少輔的夥伴,背地裡暗通內府。又有小道消息講說,統帥毛利中納言一直坐鎮大阪城,是因為擔心自己一旦不在城裡,奉行們會勾結關東哪。」 老僧拿起了麻藷碟子,瞇眼說道。初芽聽了這些話,覺得岐阜的消息或許不假。三成原本就過於相信自己的奉行同僚,無論是增田長盛或長束正家,他們是否確實真心實意想和三成興亡與共?值得懷疑。 「你去何處呀?」 老僧向志津問道。 「回美濃大垣的娘家。」 志津回答。東邊來的行商瞪大眼睛,露出驚愕的神情。 「太危險啦!」 行商說道。此言有理。根據這行商的「見聞」,美濃的原野、山嶺與河流很可能都成戰場了。 儘管如此,還是要去。志津這樣表態。她對行商的驚詫置之不理。 「道路情況怎麼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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