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遼太郎 > 關原之戰 | 上頁 下頁 |
一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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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衛門大夫,不要再說了。」 長政舉起大掌,以這種姿勢面對福島家的重臣們說道:「剛才左衛門大夫的話,權當我沒聽見。諸位也都忘了吧。」 接下來,部隊繼續行軍。 一路極盡艱難。雨日頗多,河流漲水,道路泥漿蒙住了載貨馬車的車轍,景狀慘透了。 八月十日,正則來到了他的居城尾張清洲城下。 正則已經與東海道沿途的諸將同時將城池獻給了家康,不便進入本丸,便進了二丸。 其後,諸將相繼進入尾張,被安排住進清洲城內外的宿營裡。八月十四日,終於全軍到齊了。 立刻召開了軍事會議。 *** 然而,家康沒來,連他已從江戶動身了的消息也沒有。 「內府在幹甚麼呢?」 此事自然成了軍事會議的主要議題。只要主帥不坐在軍事會議的座位上,議論任何事也不能通過,永遠是虛幻的。 諸將疑惑不解。 (內府難道不來了?) 家康在下野小山明確說過:「眾卿先出發,我有些事需要準備一下,先回江戶,再火速追趕諸位。」 然而,如今諸將已抵達最前線的尾張清洲城,卻還沒看到家康離別江戶的跡象。 軍隊到達後,當即從清洲派出了催促家康蒞臨的快馬。諸將掩飾不住心中的焦慮不安。 「我們上當受騙了吧?」 甚至有人這樣竊竊私語。大家開始懷疑,家康意圖令豐臣家的大名分成敵我,挑起內訌。也許當雙方都精疲力竭時,家康就出來坐收漁翁之利了。 「倘若是這樣,可就慘了。」 小大名們低語議論,覺得自己到頭來不過淪為豐臣家的叛軍,最終猶如雲霞般成了西軍的食餌。 其間,以木曾川此岸的大垣城為中心,三成擺開了陣勢。三成的運籌十分活躍,遣密使去對岸,開始對東軍諸將進行分化瓦解的策反工作。 最感尷尬的是家康派遣的軍監井伊直政和本多忠勝二人。 每當召開軍事會議,「內府在幹甚麼?」諸將就擁聚上來,勃然變色質問道。 兩人也不曉得家康的真意,只是一味畢恭畢敬地回答:「諸位所言極是。已向江戶派去急使。快馬返回前,還請稍安勿躁。」 除此之外,他倆再做不出其他解釋了。 十八日夜裡,清洲城裡的軍事會議沸沸揚揚,態勢已不可收拾了。 正則好像帶著酒氣,手執白扇拍打著榻榻米。 「難道內府要將我們當做『劫』,墊付出去嗎?」 正則用圍棋的術語破口大駡。家康的女婿池田輝政從旁告誡道:「左衛門大夫,說話要注意點。」 口角愈發激烈。兩名軍監也無法穩住局面了。 卻說江戶的家康。 說實話,小山軍事會議上,豐臣家諸將輕易就站到己方,超出了家康的預料。因此他更加懷疑他們的內心。 (能那麼輕而易舉地倒戈嗎?) 家康熟知豐臣家的大名、特別是福島正則,是如何熱愛秀吉的遺子秀賴,他們雖然一時發誓跟隨,但西行途中難保不會變心。 滯留江戶第九天的晚上,家康叫來了本多正信, 「我心生疑念了。」 家康低聲說道。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有何疑念?」 「哎呀,還是那些人的事。」 「啊。那麼該當如何?」 「我們的計策過於如願了。良策為如願而施,但這般巧妙如願,反倒給我們留下了擔憂。」 「主上想多了。」 正信笑了。家康心懷的憂慮,與正信的心事同樣多。 「你不這樣認為嗎?」 「恕臣冒昧,與主上所想略同。不過,事到如今,除了信任他們,別無良策。」 「道理我明白,但難以信任他們。」 如果就這樣輕率從江戶出發,開進美濃和尾張的戰線,坐在他們的主帥座位上,或許當天就會遭到背叛,接受包括他們在內的豐臣家大名的總攻擊。 「人心叵測呀。」 「是的。」 「如何是好?」 「這個……」 正信也沒有妙計。妙計沒想出,就不能從江戶開拔,日復一日拖延到現在。 「必須慎重對待。我年輕時受今川大人和織田大人頤指氣使,吃了不少苦頭,但我忍過來了。後來,織田大人作古,在緊要關頭,我又落到必須服侍秀吉的地步。儘管如此,我還是忍受了這種命運。如今一旦開運,因大喜過望,輕率對待,最終導致難得的好運又會溜走的。」 「正是。事已至此,主上最後關頭的謹慎細心,非常重要。」 正信不嗜好做事如賭博,這一點與家康相同。 「但是,我也不能一直坐鎮江戶。」 「先這樣,主上遣使前往,確認一下他們的真心,如何?」 「如何運作?」 「他們在尾張南遙望敵城,久守陣地,空度時日。主上應當叱責他們:『大敵當前為何不開戰,太不可思議!』」 「你的意見是命令先打一仗?」 「正是。如此這般聲色俱厲地叱責,懷真心者受辱必發憤,懷偽心者則投敵。敵我自然就區別分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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