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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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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大概會這麼想吧。不過武藏只是想讓疲勞的眼睛休息一下而已。初夏的烈日照得海面上的波浪和雲朵光輝燦爛,也難怪眼睛容易疲倦吧。對武術而言,眼睛疲勞是最傷的一件事。 船逐漸靠近海島了。 「請問要停靠在哪裡呢?」 船夫小心翼翼地詢問。武藏起身觀望。 他看見了島(應該說是沙洲更貼切吧)上的布幔和人影,也看到了小次郎。一個人坐在離岸邊最近的位置,從他身上鮮豔的血紅色坎肩來判斷,肯定是小次郎沒錯。 「到那前頭好了。」 武藏指著距離岸上人群有些距離的沙洲前頭。 「那裡好嗎?」 船夫側著頭有些質疑。那裡距離比試的地點很遠,而且又是雜草、松樹叢生的地帶,不方便行走。如要上岸,就只能踩著淺灘涉水而上。武藏卻選擇了這條路。 「沒關係。」 武藏邊說邊脫下棉襖,將皮褲拉高穿好,從懷裡掏出柿色手巾綁在額頭上,並將結打在後腦勺。結在後面可以防止頭髮的散落。武藏年少時曾染有一種俗稱「蓮藕」的腫瘍,結果頭頂留下一大塊的圓禿。因此成年後的他沒有剃成月代(譯注:成年男子將額頭上方至頭頂的頭髮剃去的髮型)髮型,而是將頭髮整個束起綁在後面。 武藏解下腰間的配刀「伯耆安綱」留在船上,一個人跨進海水中。 涉水踩著淺灘上岸,帶來的木刀則扛在肩上,一如扛著扁擔一樣。因為用扛著,從小次郎的位置就無法判斷木刀的長度吧。 *** 勝負於瞬間便見真曉。 武藏為了觀察小次郎,沒有直接上岸,繼續在水中漫步。過了一會兒才停止漫步直接往岸上前進。 小次郎一直在等著。 但已等不下去了。他踢開椅子起身,往沙灘沖過去。想趁著武藏還來不及上岸,也就是武藏的腳還受困于水中時進行攻擊,可是武藏上岸了。 小次郎大喝一聲,破口便指責武藏的遲到,同時抽劍,將劍鞘往海中一扔。武藏立刻開口說—— 你已經輸了。 這是武藏的謀略,而小次郎也中計了,問說:「為甚麼我輸了?」 「還用說嗎?」 武藏冷冷地回答:「如果自覺勝利,就不會把劍鞘丟掉了。」 小次郎早已開始揮舞長刀了。武藏只是慢慢地踩著沙灘移動。小次郎因為對方說的話失去了冷靜,從他的姿勢也能看得出賁張的怒氣。這一點是正中武藏的下懷。 而且從布幔的位置看過來,人們只會覺得武藏的行動膽大無比。 武藏毫無防備地往小次郎靠近,那把木刀還扛在肩上。小次郎則是努力測定和武藏之間的距離。因為太專注於保持距離,也就忘了留意武藏身上的兵器。 武藏在即將踏進小次郎所設定的距離時,突然改變姿勢。雙手從右肩抽出木刀,刀尖直指向天,擺出了「八雙(譯注:左腳向前,右手舉起,豎立刀身的劍姿)」的姿勢。這時小次郎快速的第一招刀法已然落下,如果這一刀在到達地面時反彈回來,恐怕連武藏也難敵這天才般的技巧而落敗吧。 但武藏在小次郎揮刀砍下的同時已跳開,高舉在右手上的四尺一寸八分木刀則落下直劈小次郎的腦門。 可惜用力太淺。 武藏為了抓好距離,只能用單手攻擊,因此沒有造成致命傷。但已擊昏小次郎,只見他踉蹌一下往前傾倒。倒地的同時長刀還來不及掃出時,胸口已吃上武藏的第二刀,肋骨碎裂,當場死亡。 *** 比試一結束,武藏立刻回到海邊,涉過淺灘跳上船隻奔往下關。 他從下關寫信給長岡佐渡守興長,為自己的失禮致歉,然後離開當地前往京都。大概是為了避開小次郎門徒等人無謂的襲擊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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