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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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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在京都的日子 一 武藏坐在細川家家士內海孫兵衛面前。武藏喜歡端正地跪坐,雙腿絕不放鬆。他可以好幾小時,動也不動地跪坐著。這個時候亦然。 「怎麼樣?」 這個過去和他一起並列在新免家武士名冊的同鄉開口問。 「假如你答應的話,」孫兵衛說:「咱們這些在細川家的新免人地位不知道會提高多少呀!」 假如答應的話——指的就是武藏答應和佐佐木小次郎的比試。這些話武藏不知聽過多少次了,每一次聽到都令他感到十分不愉快。 「不要再這麼說了。」 武藏按捺下怒氣,故意裝出想睡的表情:「我學武術可不是為了那種事呀。」 「我知道。」 孫兵衛有些驚慌。 「我當然知道。這只是我這個和你一起來自作州、一起吃新免家俸祿,同一旗隊參加關之原戰役的老朋友之間的玩笑嘛。你得原諒我開的玩笑才行。」 「總有一天我會南下九州島的。」 其實武藏心中早已決定和小次郎比試,只是沒有明說。 「我應該會順道經過小倉城下吧?既然如此,也想見識見識岩流武術。」 「見識?你是說要比試吧?」 「沒錯。」 「原來如此。」 內海孫兵衛聽了不禁大喜。假如將武藏剛剛說的這番話通知給小倉的新免人知道,不知道他們會有多高興呀。隨著佐佐木小次郎的存在越來越擴大,這件事在細川家中沸騰的程度就越高。 「可是武藏甚麼時候才會南下九州島呢?」 這一點武藏沒有說。馬上會去還是要等到十年後呢?孫兵衛有些焦躁,卻又害怕繼續追問武藏會翻臉,只好強加隱忍不提。 然而武藏不久便離開了江戶。孫兵衛暗自以為他可能已南下九州島,但武藏並沒有將自己的去向告訴任何人。 武藏出現在京都。 這個男人喜歡京都。原因之一大概是京都擁有許多他所喜愛的繪畫和雕刻佳作吧。更重要的是京都乃臨濟禪宗的大本營。武藏對禪宗很有興趣。 這次在京都的住宿不同以往,因為他的身分已今非昔比。在江戶認識的板倉伊賀守家臣黑澤瀨兵衛曾經表示:「有機會來京都,就住在寒舍吧。」 武藏一進京立刻前往位於二條神泉苑旁的所司代(譯注:維持治安的單位)官邸訪友。 「太好了,你來了。要住幾個月都沒關係。」 黑澤瀨兵衛像招待王侯一樣地歡迎武藏。這時候的武藏已經是二十五將近三十的年紀,聲名已遠播。對黑澤瀨兵衛而言,招待武藏這種客人住在家裡是很值得高興的事。 ——武藏住在我家裡。 當他到處吹噓時,世人、同事、甚至連主君板倉伊賀守勝重,都會以為黑澤瀨兵衛和武藏的交情這麼好,可見得他也愛好武藝。 「我派個下人照料你的身邊瑣事吧。」 瀨兵衛提供了無微不至的關照。 ——武藏一生都有福力。 這句話說明瞭武藏走到哪裡都能獲得如此的待遇。其中原因之一,以當時的用語來形容,那是因為武藏是個:「德人(譯注:德高孚眾望之人)」。 單是個劍術高超的武術家是否能得到世人如此的對待呢?提到當時的學武者多半是人品低下、不夠合群、而且又喜歡自我宣傳。從健康的武家階級來看,固然不值得交往的對象很多,但武藏不一樣,他給人另外一種的印象。 比方說他認為武術不是一種技術,而是:「道」。 所謂道,換一種說法就是「思想體系」吧。武藏將武術當成思想,並試圖用言語來表達。比起當時的武士,他難能可貴地多少識點字,懂得用漢籍、佛典等哲學性語彙來說明抽象的思想,而且他也喜歡和別人做這些說明。 說是思想表現,終究不過是對自己和他人的一種傳道。提起傳道,以當時的一般教養水平而言,這已經是一種發光發亮的行為了。 在豐臣期以前的武士之間是不流行這種文化修養的。豐臣末期開始才稍微有所轉變,豐臣家大老前田利家晚年聽了《論語》的闡釋十分感歎,加藤清正也在一旁鼓勵。清正也曾聘請學者講課,並且感慨良深地表示:「為甚麼沒有早點這麼做呢?」 豐臣末期,出現了一位名為藤原惺窩的學者,喜歡穿著唐裝。在那個時代,能夠靠著學問維持生計的大概只有藤原惺窩一人吧。惺窩應各地諸侯之邀講學,掀起了大名之間注重學問的流行。關之原戰役勝利後,德川政權確立,家康邀請惺窩到江戶。 ——連將軍也要聽學者講課嗎? 成為震驚社會膾炙人口的話題。這是之前時代的當權者豐臣秀吉,或是更早之前的織田信長從來沒有過的舉動。 換句話說,時代的風潮有了新的流行吧,人們不管遇到甚麼事都開始喜歡用這種抽象的思考法。 惺窩人在江戶。 武藏也是這個新時代的年輕人。他能感受到時代的新氣氛,當然無法滿足武術只是一種技術的舊觀念。他將武術稱為—— 道。 這是一個多麼新鮮的名詞,不是生存在該時代的人是無法理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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