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各特 > 驚婚記 | 上頁 下頁
六六


  「我以生命賭咒,」昆丁說道,「你們是搞錯人了。我根本不知道什麼聖保羅。」

  「不錯,我們相信您說的,」那市民說道,「不過,您聽著——我說,您耳朵好好聽著——我的大名是巴維翁」

  「巴維翁大人,這與我有何相干?」昆丁說道。

  「沒有什麼。不過我想這能使您相信我是可靠的——何況還有我這位同事魯斯拉爾。」

  魯斯拉爾走上前來。他是一位老態龍鍾的貴人。他那圓圓的大肚皮像個攻城錘似的「在人群中劈開一條道路」。他對著他旁邊那位貴人的耳朵講了點什麼提醒他的話,然後以一種責備的口吻說道:「我的好同事,你忘了這地方是個公開場所——最好讓這位大人到你家或我家歇歇,喝杯加糖的萊茵酒,然後請他更多地給我們講講我們誠實的弗蘭德人全心愛戴的好盟友的情況吧。」

  「我沒有什麼消息可告訴你們二位的,」昆丁不耐煩地說道,「我也不想喝什麼萊茵酒。我只想求你們兩位體面而尊敬的大人驅散這群無聊的圍觀者,好讓一個外鄉人既能悄悄地進入你們的城市,也能悄悄地離開你們的城市。」

  「那好吧,」魯斯拉爾說道,「先生既然對我們這種可靠的人也要隱瞞身份,那麼恕我直言,既然您不想驚動列日市民,您幹嗎要佩戴你們衛隊的徽章?」

  「什麼徽章勳章的?」昆丁說道,「您看起來像個體面尊貴的市民,但憑良心說,是你自己神經失常,還是你想把我搞得神經失常?」

  「老天爺!」另外那位市民說道,「這年輕人簡直想氣得聖蘭伯特也咒駡人!要知道,除了路易王衛隊的蘇格蘭射手,誰的帽子上還別個聖安德魯十字和百合花徽章呢?」

  「就算我是個蘇格蘭衛隊的射手吧,我佩戴我們衛隊的徽章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呢?」昆丁不耐煩地說道。

  「他承認了!他承認了!」魯斯拉爾和巴維翁同聲說道。他們轉過身來,面對著聚集在那兒的人群,又揮胳膊又伸手地向他們表示慶賀,兩張大大的圓臉放射著喜悅的光芒。「他已經承認他是路易王衛隊的射手——列日自由的保護者路易王的射手!」

  這時爆發出一陣席捲人群的歡呼,其中夾雜著各種不同的口號:「法王路易萬歲!」「蘇格蘭衛隊萬歲!」「勇敢的射手萬歲!」「還我自由,給我權利,寧死不屈!」「不要捐稅!」「勇敢的『阿登內斯野豬』萬歲!」「打倒勃艮第·查爾斯!」「波旁主教及其教廷見鬼去吧!」

  這喧鬧聲海濤般地此伏彼起,再加上遠處的街道和市場傳來的千萬人的齊聲吼叫,使得這聲音更有沸騰、增長之勢。昆丁被這搞得莫名其妙,過了好一會兒才猜想出這騷動的含義,並計劃該如何調整自己的行動。

  原來他忘記了他與奧爾良和杜諾瓦交鋒之後,他的一位夥伴按克勞福德大公的吩咐,取下他那被刀砍裂的頭盔,給他戴上了一頂鋼襯帽,而這種帽子正是蘇格蘭衛隊有名的專用裝備的一個組成部分。路易王身邊的近衛軍竟有一名成員出現在大街上,而此城已通過路易王奸細的煽動而人心鼎沸,這自然會被市民們理解為路易王已決心公開支持他們的事業。而個別射手的出現也被誇大為路易王保證要立即給他們積極支援的一種姿態,甚至被誇大為法國先頭部隊已從某個城門(但誰也說不清是哪個城門)進駐市內的明證。

  昆丁不難看出,要消除人們普遍相信的這樣一個看法簡直是不可能的事。非但如此,企圖使固執己見的人們認識錯誤還會遭致個人危險。而眼下,他覺得惹這個禍毫無好處。因此他趕快決定先應付他們,再找出一個最好的脫身之計。這個決定是在他們簇擁著他去市政廳的路上作出的。列日城的顯貴們已迅速聚集在那兒,準備聆聽他理應帶來的好消息,並設盛宴招待,表示對他的歡迎。

  他周圍擠滿了捧場的人,使他深深感到一種不愉快的滋味。儘管他一再反對,他們卻把它說成是他的謙遜。那兩位擔任商會會長(相當於市長)的朋友緊握著他的一雙胳膊。他前面站著的是剛從屠宰場辦公室召來的屠宰公會主席尼克爾·布洛克,正以白蘭地才能激發出的勇氣和優美姿勢揮舞著他那還沾有豬血和豬腦的屠刀。後面站著的是那高大瘦削的鐵匠公會主席克勞斯·漢默萊恩——一位爛醉如泥的愛國志士。他後面至少跟著一千個面孔烏黑的鐵匠兄弟。紡織工、制釘工、制繩工以及各行各業的匠人從所有陰暗狹窄的街道湧了出來,參加歡迎的行列。要想逃跑簡直是毫無希望。

  在這進退維谷的處境中,昆丁只好求助於各拖著他一隻胳膊的魯斯拉爾和巴維翁。他們正拉著他走在想不到竟以他為主要歡呼對象的人群前面。他急忙告訴他們,他是因為他出發時帶的那頂頭盔出了毛病,才無意戴上了一頂蘇格蘭衛隊的軍帽的。他很遺憾,由於這一情況,再加上機靈的列日市民推斷出他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公眾已發現了這兩方面的真實情況。他還暗示說,要是現在把他拉到市政廳去,他很可能被迫向聚集在那兒的權貴們說出某些國王交待他只能向他最好的朋友——列日的魯斯拉爾和巴維翁閣下私下面談的要事。

  後面這個暗示在這兩位市民身上真是發揮了魔術般的作用,因為他們都是反叛的市民們最傑出的領袖,所以也像其他蠱惑人心的政客一樣,總希望盡可能把一切都納入他們的軌道。因此,他們馬上同意昆丁暫時出城,晚上再回來。他們約他在靠近索思瓦爾德城堡對面那道城門的魯斯拉爾家秘密會見。昆丁毫不猶豫地告訴他們,他目前住在主教的官邸,藉口是法國宮廷派他來送公文,但他真正的使命,正如他們猜想的那樣,是和列日市民接頭。這種拐彎抹角的接頭方式,再加上接頭對象的地位和身份看來和路易王的性格表現十分一致,因此既沒引起懷疑也沒引起驚奇。

  當他作出了這個解釋之後,蜂擁的人群已擁著他們來到了巴維翁家的對面。他家的屋子坐落在一條大街上,後面就是馬埃斯河,中間隔著一個花園和一大片鞣革工場及其他制革設施,因為我們這位具有愛國主義精神的市民本是個制革師或鞣皮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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