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各特 > 驚婚記 | 上頁 下頁
五六


  他們像這樣走了一個多星期。走的都是小路和人煙稀少的地區,而且繞著圈子,避兔穿過大城市。一路上沒有發生什麼特殊情況,只是有時碰見一夥夥流浪的波希米亞人。看到馬隊是由他們自己部族的人帶路,這些波希米亞人對他們都很尊敬。再就是碰到一些散兵游勇,也許還有些強盜土匪,但他們也感覺對方人高馬壯,不敢進行騷擾。最後他們還碰到一些現在稱之為騎警隊的隊伍。這是路易王為了以鋼刀和烙鐵治療國家的創傷,專門用來鎮壓內地流竄的土匪的。由於國王親自教給了昆丁一道口令,這些隊伍也都讓他們順利地往前趕路。

  他們主要是在寺院歇腳,因為大多數寺院基於建院章程都有義務盛情接待朝聖的香客——而兩位仕女正是以這種身份進行這次旅行的。寺院不得囉嗦地打聽香客的地位和身份,因為在履行朝聖的誓言時大多數貴人都希望對此保密。兩位克羅伊埃仕女經常以旅途疲憊為藉口,立即進屋休息。昆丁作為她們的總管則負責在賓主之間作出一切必要的安排。其處事的精明給她們省了許多麻煩,而其辦事的敏捷也不能不使受到他殷勤照料的兩位仕女對他產生相應的好感。

  有個情況給昆丁造成了特殊的困難。那就是嚮導的身份和國籍。由於他是一個異教徒,一個不信基督的流浪漢,同時還熱衷於玄術(而這是他們整個部落的特徵),所以他經常被視為不宜在他們歇腳的那些聖潔的寺院作客。只是在十分勉強的情況下才允許他進入寺院的外部庭院。這事很棘手,因為昆丁感到既有必要使掌有他們旅行秘密的這個浪人不鬧情緒,又有必要對他的行動暗中進行嚴密監視,以便盡可能不讓他和外人偷偷接觸。如果讓這波希米亞人在他們歇腳的寺院以外的地方住宿,要做到上述兩點當然不行。達威特也不免猜想,海拉丁正是有心想造成上面所說的那種安排,因為他發現他並不是在分給他住的地方安分守己,而是又說又唱,又開玩笑,來逗樂那些新僧和年輕的師弟,以其鄙俗和不雅的表現來惹怒年老的僧人。昆丁不得不多次使用權威外加恫嚇,來抑制他那不問場合的、褻瀆神明的快活情緒;並運用他對院長的影響避免寺院將這異教徒趕出門去。他總算達到了這個目的。這是因為他對這個僕從的無禮表現作了很得體的道歉;同時他也巧妙地暗示說,寺院裡的聖徒遺骨和聖殿,特別是獻身于宗教的僧人們的直接影響,有希望對這個浪人灌輸一點有關做人的原則和態度的應有的常識。

  然而,當他們走了十天或十二天,進入了弗蘭德,快到納慕爾城的時候,昆丁雖然盡了最大的努力,也無法消除他那異教嚮導的惡劣表現所造成的後果。事情發生的地方是屬￿一個道規嚴格的宗教改革派的方濟各寺院。寺院的院長以後也死得十分聖潔。為了接納這個波希米亞人,寺院不得不比平常克服更多的顧慮(在這種情況下顧慮多也的確難免),最後才讓這個可惜的傢伙在一個充當園丁的俗人住的外屋獲得一個住處。兩位仕女像往常一樣到她們的臥室去休息。寺院的院長碰巧有幾個蘇格蘭的遠親和朋友,又喜歡聽外國人介紹介紹他們的祖國,再加上他很喜歡昆丁的容貌和舉止,便邀請他到自己的居室招待他吃頓寺院的茶點。昆丁覺得這位神父是個聰明人,便抓住機會向他瞭解一下列日城的情況,因為最近兩天他聽到有關該城的一些謠傳,使他為兩位仕女是否能安全地走完剩下的路程感到擔憂。他甚至懷疑即使把她們安全地送到主教的住地,主教又是否真有能力保護她們。院長對他的回答並不使他感到欣慰。

  他說:「列日人都是些富有的市民,就像古代的耶舒閏一樣,如今養肥了,就愛踢人了。他們為他們的財富和特權感到洋洋得意。在有關納稅和免稅的問題上,和他們的君主勃艮第公爵經常發生許多爭執,並一再爆發為公開的反叛。對此公爵感到非常憤怒。由於他性格暴躁,他已憑著聖喬治發誓,要是再遇到任何挑釁事件,他就要像夷平巴比倫和泰爾那樣,摧毀列日城,使它成為整個弗蘭德的恥辱。」

  「人們都說這位親王是很可能實踐他的誓言的,」昆丁說道,「列日市民也許會注意別給他一個把柄。」

  「但願如此。」院長說道,「全國所有篤信上帝的人都在禱告和平,因為他們不願看到列日市民血流成河,在沒有獲得上蒼的寬恕以前就像雛狗般死去。善良的主教也在盡他這上帝僕人的本分,為維護和平日夜操勞,因為聖經上寫著,Beatipacifici①,不過——」這時院長深深地歎了口氣,沒繼續講下去。

  〔①拉丁文:息事寧人者有福了。〕

  昆丁很客氣地向他講明,他所保護的兩位仕女很有必要獲得有關該地區目前狀況的可靠情報,如果尊敬的神父能就這個問題給她們一些指點,這將是基督慈愛精神的高度表現。

  「這是一個人們都不願意談論的問題,」院長說道,「因為說當權者壞話的人,etiam in cubiculo①,往往也發現話會插翅傳到他耳朵裡。不過,為了給你這看來很純真的年輕人以及那兩位虔誠地朝聖的熱誠仕女幫點力所能及的小忙,我將盡力而為。」

  〔①拉丁文:甚至在臥室裡。〕

  這時他謹慎地環顧四周,像是怕有人偷聽似的壓低嗓門講了起來。

  「列日市民,」他說道,「受到魔鬼的門徒們的唆使,經常反叛他們的君主。這些人自稱是(但願這是說謊)得到我們最講基督之道的法國國王的授意。我倒認為法國國王配得上我剛才說的那個稱號,不至於去破壞鄰國的和平。然而事實是,那些支持和煽動心懷不滿的列日市民的人們都肆意利用他的名譽。再說,法國還有一個出身名門的耀武揚威的貴族,這人在別的方面真可以說是Lapis offnsionis et petra scandali①——一個專門給勃艮第和弗蘭德製造麻煩的絆腳石。他名叫威廉·德拉馬克。

  〔①拉丁文: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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