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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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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倆一同走進電話室。父親用手遮住話筒,悄悄地對朝子說: 「真是個麻煩的電話,藝術家真是會誇張感情,真受不了。他到底怎麽查到我的名字和電話的?他說馬上就要登門當面致謝,而且目前還拄不穩拐杖,將有三、四名弟子陪他一起搭車來。像他那個樣子來拜訪,你母親那邊該怎麽交代?我怎麼拒絕都沒用,真是的。他還堅持要在電話裡向你致謝。」 「真傷腦筋。」 朝子下意識從父親手中奪過聽筒,一旦奪下,卻又不禁遲疑了。 「好好敷衍他,免得下次又來囉嗦。」 「我知道。」 父親走出電話室後,朝子才松了口氣將聽筒湊近耳朵。意外地,話筒那邊傳來不帶譏諷的清新聲音,那明朗的嗓音較他的外表更顯得年輕。 「喂,朝子小姐嗎?……啊,能聽到你的聲音,我覺得自己好像再度復活了。我擔心你不接我的電話,所以請令尊先聽。」 由於父親就在電話室外頭,朝子雖想說「你這樣做讓我很困擾」,但畢竟還是忍住了。 「如果幾個人扶著我到府上拜訪,一定會為貴府增添許多麻煩。本來我是非去不可,可是如果你明天願意到我的畫室來,那我不去府上拜訪也可以。我的畫室就在大岡山的山坡上,很好找的。地址是……」 斑鳩一逕自唱著獨腳戲。 「如果明天等不到你,我就要到府上拜訪。我整天都會待在畫室裡,即使待到死也不離開。明天見了。」 電話掛了,朝子覺得此舉著實幽默。 回到客廳,父親正煞有其事地接受母親的質問。 「不,是透過別人的介紹,要我向他買畫。介紹人是朝子的同學,所以叫朝子去接,順便拒絕他。那個人只有一條腿,生活很潦倒,說來也滿可憐的……」 「他賣什麽樣的畫?」 「啊,什麽樣的畫?我不知道。」 為什麽要去見斑鳩一的日子總是下著雨呢? 輕柔透明的雨衣內,朝子穿著桃紅色的連身洋裝——就和平常上課時穿的一樣——前去拜訪斑鳩一。 畫室位於高崗上,因地處中產階級住宅區,視野不太好。濕漉漉的高籬笆中出現一座潮濕、即將朽壞的木門。 很幸運地,並沒有信上描述的那些瘋狂的崇拜者出現,開門的是一位年老慈祥的婦人,她笑容滿面地對她說: 「啊,請進,請進,請到這邊來,先生已經等您很久了。」 雖然是白天,但畫室裡燈火通明。壁上掛滿了怪異的作品,但大多數因畫面反射燈光而看不真切。 斑鳩一坐在安樂椅中,膝蓋上覆著毛毯。憔悴的他露出乏力的微笑迎接朝子。 「真是的,竟然威脅我。」 「不脅迫你,你怎麽會來!」 「可是我並不是因為你的威脅而來的,我原本就想來探望你的病情。」 「是嗎?」 斑鳩一似乎不是個善於表達的人。好像早已準備好似的,婦人很快送來水果和茶。 斑鳩一校初次見面時多了幾分穩重、溫柔。朝子懷疑面前這個男人的個性複雜有如萬花筒。 「其實請你來並沒有什麽事,只是覺得,你再不來我會死掉。」他輕描淡寫地說道。「我想為你畫一幅肖像,如何?絕不是電影上那種低級畫像。我對你絕無非分之想,請放心。」 「可是我並不想擁有自己的畫像。」 「你大概從鏡子裡已經看夠了。當然,對女人來說,從鏡子裡直接看到自己本是最好的肖像畫,再沒什麽可以與之相比。」 又來了。朝子雖不以為然,但卻產生興趣。斑鳩一今天鬍鬚剃淨,臉上清爽多了,但有兩、三處被剃刀刮傷,血跡猶存,與青髭形成一幅奇妙的畫面。 「我今天請你來是為了……」 說到一半,斑鳩一久久未接下去,朝子只好佯裝天真地問: 「什麽事?」 「希望你不要造成我工作上的困擾。」 「我?什麽時候帶給你困擾了?」 「上個星期六,你就令我很苦惱。」 「就因為我沒有參加你的慶祝會嗎?」 「那只是原因之一,」斑鳩一極其嚴肅地說:「更嚴重的是,你和一位英俊的年輕人一同去看電影。」 朝子為自己的自由受到干涉而怒意頓生,同時也驚訝于這位畫家何以知道她的私事。畫家接著說: 「那天,我一位朋友正好到那家電影院,他告訴我,他看見一位非常美麗的女孩,並且描述了她的特徵。我一聽就知道是你。」 「怎麽會……一定看錯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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