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三島由紀夫 > 禁色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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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普通男人是用正文來吸引女人的,」她想,「可這青年是用頁邊的空白來吸引女人,他從什麼地方學來的呀?」那毫無疑念、天真的問話神情,讓夫人難為情地想起那份無字書」,夫人不能說沒有用一點故弄玄虛的技巧。 「沒什麼呀。只是我的筆下功夫不好……那時我想對你說的話,也真有十二三頁那麼多呀。」 悠一覺得她是想用這看似若無其事的回答岔開問題。悠一在意的當然是第八天信才到的事兒,俊輔說的一星期的期限,讓他聯想起自己考試不及格的事。第七天什麼事也沒有地 過去了,他的自尊心大受傷害。讓傻輔煽動而獲得的自尊心,他覺得像是又被推翻了。儘管自己確實不愛對方,可有這樣盼望對方愛自己的心思,這回還是頭一次。那天他真地懷疑自己是不是愛上了鎬木夫人。 「無字書」讓他納悶。鋪木夫人不知何故不敢在沒有康於的情況下見悠一(在悠一愛著康子的假定下,害怕弄砸了他的情緒),寄來的兩張舞票,更讓他納悶。他給俊輔打去電話。這個好奇心達到獻身狀態的傢伙,儘管他不會跳舞,還是和悠一說好他也去舞會。 俊輔怎麼還沒來呢? 兩人回到位子上,招待已經拿過來幾把空椅子,俊輔的身邊聚集了近十個男女,把他圍在當中。俊輔朝悠一笑了笑。那是朋友式的微笑。 鎬木夫人一看到俊輔大吃一驚,認識俊輔的人不僅吃驚,還紛紛議論起來『桔俊輔可是第一次出現在這每月一次的舞會上的。誰的力量讓老作家冒這樣的大不韙呢?這種臆測該說是外行的想法。不合時宜的敏感才能本來就是作家所必須具有的,以前只是俊輔忌諱把這種才能拿到生活裡來的關係。 康子讓沒喝慣的洋酒,弄得有些醉意,天真無邪地向旁人揭發悠一的「小秘秘密。『 「阿悠他呀,最近愛漂亮了。買了把梳子老揣在口袋裡呢。一天不知要梳幾趟頭髮。我真擔心,會不會早露頭發呀。」 大家聽了哄地笑起來,悠一忽地感到額頭陰起來。買梳子的事,全是他無意識染上的習慣。大學裡那沒勁的課上,他好幾次不知不覺地拿出梳子來梳頭。現在聽康子在那麼多人面前一說,他才注意到自己把梳子藏在口袋裡的變化。就像狗往自己窩裡搬骨頭似的,他意識到:這不起眼的梳子習慣,正是他從那個社會往家裡搬的最初的東西。 第七章 話說回來,康子把新婚不久丈夫的些微變化都和自己聯繫起來考慮是很自然的。有一種遊戲:讓你隨手將幾十個點連起來,這時很可能突然一變,在你眼前出現一幅有畫意的映像來,但連結最初幾個點時,有時也不過只是個三角形或四邊形。康子本來就不是個胡塗人。 一看到悠一茫然若失的樣子,俊輔就小聲地說:「怎麼啦。像墜人愛河了嘛。」 悠一站起來跑到走廊上,俊輔也裝著沒事似的跟出來。俊輔說, 「鎬木夫人含情脈脈的眼睛盯上你了吧。讓人奇怪的是那女人:變成『精神的』了。恐怕和精神沾邊生下來還是第一次吧。說不定愛情不可思議的補充作用,讓你完全沒有精神的反作用了吧。我有些明白起來了,可要是覺得你精神上愛著女入,那可是胡說。人不可能有這樣高明的戲法。你既不愛女人的肉體,又不愛女人的精神。就像你的自然美征服了人們一樣,你精神上的心不在焉征服了女人。」 俊輔注意到,這時他出於無奈,只能把悠一看成俊輔的精神」傀儡。尤其是在他一流的藝術讚美之下——「人呐,誰都最喜歡自己敵不過的東西,女人也一樣。今天鎬木夫人那臉上,因戀愛而完全忘記了她自己肉體的魅力。對她來說,到昨天為止,她比任何男人都難以忘卻自己肉體的魅力。」 「但一星期可是過了的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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