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喬治·桑 > 莫普拉 | 上頁 下頁
七一


  「我們家裡的人,」她回答時臉漲得通紅,「都有相當浪漫的精神和十分高傲的性格。確實,我好幾次打算自殺,因為我感到心中滋長著一種對我堂兄的難以壓制的愛。我以為自己由於不可撤銷的婚約跟德·拉馬爾什先生聯結在一起,我寧可死去,也不對貝爾納食言,除貝爾納之外決不嫁給別人。後來,德·拉馬爾什先生非常高尚、正直地還我自由,我就不再想尋死。」

  愛德梅在一片讚歎聲中,由眾人目送著退庭。她剛跨出法庭的大門,就又暈倒了。但這次發作沒有產生嚴重的後果,幾天之後就痊癒了。

  我聽了她剛才的陳述又迷惑又陶醉,對周圍發生的事幾乎再也看不見了。我全神貫注地想著我的愛情,可我依然將信將疑;因為,如果愛德梅對我的某些行為閉口不談,她也就很可能誇大了對我的情感,目的在於減輕我的過錯。我無法相信,她在我動身去美洲之前,尤其是從我一開始住到她近旁的時候起就愛上了我。我腦子裡只顧想著這些,甚至再也記不起我這次受審的起因或目的。在我看來,這座冷冰冰的刑事法庭裡惟一激動人心的問題就是:她愛他呢,還是不愛他?對我來說,成敗、生死僅僅取決於此。

  奧貝爾神甫的聲音把我從這種沉思默想中喚醒。他瘦了,精神不振,但十分鎮靜。他曾被關進單人四室,以一個殉道者逆來順受的精神忍受了監獄生活的全部困苦。儘管門禁森嚴,機靈的馬爾卡斯慣于像白鼬似地到處亂鑽,終於設法給他轉送去一封阿瑟的信,上面還有愛德梅的幾句附言。這封信容他如實地說出一切。他作的陳述同帕希昂斯的陳述相符,承認他起初根據出事後愛德梅的頭幾句話相信我有罪;可是後來看到受傷的愛德梅精神錯亂的症狀,記起六年多來我無可指責的品行,又從上一次法庭辯論以及關於安托萬·莫普拉依然活著的公開議論中受到啟發,確信我是無辜的,不願作對我不利的證明。現在他之所以陳述,是因為他認為法院通過進一步的審理已經弄清事實真相,他的話不再會引起一個月前可能有的嚴重後果了。

  問到愛德梅對我的感情,他推翻了勒布朗小姐的一切無稽之談,斷言愛德梅不僅熱烈地愛我,而且從我們會見的頭幾天起就對我產生了愛情。他起誓證明這是事實,雖然同時強調我過去的錯處,比愛德梅說得更嚴重一些。他承認當時曾多次擔心我的堂妹會犯傻嫁給我,但他從未為她的生命擔憂,既然他總是看見她通過一句話或一個目光就把我制伏,哪怕在我最渾的時候也是這樣。

  法院隨即決定,待多方搜查並逮捕兇手之後再繼續開庭。我的案件被人們比作卡拉斯案件,這種對比剛成為普遍談話的資料,我的法官們就看見自己成為無數唇槍舌箭的目標,深切體會到嫌惡和成見乃是糟糕的顧問和危險的嚮導。省總督聲明自己是我的訴訟案的保衛者和愛德梅的騎士,親自送她回到她父親身邊。他動用了全部騎警隊。他們採取果斷行動,逮捕了若望·德·莫普拉。他看到自己身入囹圄,凶多吉少,便供出了他的兄弟,並說他們每天夜晚可以發現安托萬躲在莫普拉岩,伯農的妻子瞞著丈夫把他隱藏在一個密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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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望·卡拉斯(1698—1762),法國新教商人。他的長子因債務纏身自殺,教會卻誣陷卡拉斯為阻止其子信奉天主教而把他殺死,判處了卡拉斯車裂的極刑。後在伏爾泰等抗議下,這一冤案終於在1765年得到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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