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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證人,」他說,「我要您遵守規程。您竟敢通過陳述這樣一次談話而污蔑一個高級神職人員的德行。」

  「決沒有這個意思,」帕希昂斯回答,「我告發一個壞蛋和一個兇手對高級神職人員的攻擊,跟我實在毫無關係。這裡每個人都知道如何看待這些話;不過,如果您希望,這方面我就不多說了。爭論又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真苦修會會士想勸說假苦修會會士離去,後者卻堅持留下,斷言他若不在本地,一旦貝爾納掉腦袋之後,他兄弟為了獨吞遺產,就會讓他立即被捕。若望給逼得忍無可忍,板起臉威脅要告發他,把他送交司法機關。

  「『算了吧!』安托萬說,『你最好別這麼做,畢竟,要是貝爾納被宣判無罪釋放,遺產繼承也就吹了!』

  「他們倆就這樣分手。真苦修會會士憂心忡忡地走開,另一個用兩肘支在桌上睡著了。我從狹小的藏身處出來,動手去逮他。正在這時,騎警隊一把揪住我的衣領;他們長期以來追捕我,要強迫我來作證。我指控那個僧侶就是謀害愛德梅的兇手,但枉費唇舌,他們不願相信我,並說沒有針對他的逮捕狀。我想發動村民,他們不准我說話,把我作為逃兵似地一站接一站地押解到這兒。一周以來,我被關在單人牢房裡,沒有人肯聽取我的申訴。我甚至無法見到貝爾納先生的辯護律師,讓他知道我在獄中;僅僅是剛才,獄卒才來通知我,必須穿上衣服到庭。我不知這一切是否符合法律手續;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兇手本來可以逮住,卻讓他跑了,而且將永遠逸不住,如果你們不拘留若望·德·莫普拉先生這個人,防止他向他的被保護人——我不說他的同謀者——通風報信。我發誓,從我聽到的全部對話來看,若望·德·莫普拉先生毫無共謀的嫌疑;至於任憑一個無辜者受到法律處分,想救一個罪犯以致提供偽證和假材料捏造他已死亡的行為……」

  帕希昂斯眼看庭長又要打斷他的發言,趕緊以下面這句話結束他的陳述:

  「至於這個,諸位先生,當然該由你們而不該由我進行審理。」

  28

  在這次重要的作證之後,法庭休會片刻,當全體法官返回座位時,愛德梅又被帶到庭上。她臉色蒼白,虛弱不堪,勉強能困難地走到給她準備的扶手椅前,可她表現出巨大的毅力和無比的鎮定。

  「對於即將向您提出的問題,您自信能平心靜氣、毫不含糊地回答嗎?」庭長問道。

  「我希望能夠這樣,先生,」她回答。「不錯,我大病初愈,恢復記憶力才沒有幾天;但我相信完全復原了,我的頭腦並不感到混亂。」

  「您的姓名?」

  「索朗日—愛德蒙德·德·莫普拉,」她說,又輕聲補了一句:「愛德梅·西爾維斯特裡斯。」

  我心頭一顫。她說這句不合時宜的話時,眼神顯出一種異樣的表情。我以為她就要進一步說胡話。我的律師也吃了一驚,帶著大惑不解的神態望著我。愛德梅在發病初期和後期已養成經常複述這兩個字的習慣,可除我以外沒有人懂得這個名字的意義。幸虧,這是她的官能的最後一次失調。她搖了搖美麗的頭,像要驅散一些糾纏不休的思想;庭長要她對這兩個難以理解的字作出說明,她既和藹又端莊地答道:

  「沒什麼,先生;請繼續提問。」

  「您的年齡,小姐?』

  「二十四歲。」

  「您是被告的親戚?」

  「我是他父親的堂妹。他是我堂兄所生的兒子,我父親的侄孫。」

  「您宣誓所說全是事實,決無謊言?」

  「是的,先生。」

  「舉起您的手來。」

  愛德梅慘然一笑,朝阿瑟轉過身去。他脫去愛德梅的手套,幫她舉起無力的、幾乎不能動彈的手臂。我感到自己淚流滿面。

  愛德梅既詳細又樸實地講述了她如何跟我一起在林中迷了路;我以為她被受驚的馬帶走,十分關切地想拉住她,反而使她從馬背上摔下;由此引起一場小小的口角,她出於相當假的女子的小性兒,想獨自重新上馬;她甚至嚴厲地說了我幾句,完全是有口無心的,因為她愛我情同手足;我被她的粗暴態度深深傷害,順從地走開幾步,她自己對我們稚氣的爭吵也感到懊惱,正要追隨我時,突然感到胸口猛烈一震,剛剛聽到槍聲就栽倒了。她沒法說清自己曾經朝哪個方向張望,或射擊來自何方。

  「這就是所發生的全部事實,」她補充說:「我是最不能向你們解釋這次意外事故的人。憑我的良心,我只能把它歸咎于我們一個獵人的粗心大意,可他不敢承認。法律是如此嚴峻,真相又很難證明!」

  「這樣說來,小姐,您不認為您的堂兄是這次謀害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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