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契訶夫 > 不必要的勝利故事 | 上頁 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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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幸運之神經常仁慈地對他微笑,他就會無聲無臭地度完一生,從此被人們忘得一乾二淨……第一代紮依尼茨男爵有兩個哥哥。其中一個是耶穌會教徒,在某大學讀過物理系,憑自己的力量鑽營到紅衣主教的地位。另一個哥哥是宮廷詩人,又易御醫的女婿。由於兩個哥哥極力疏通,再加上有廣泛財務關係的銀行家岳父出錢,馮·紮依尼茨取得男爵爵銜的證書就不象瑞典教士胡謅的頭一代紮依尼茨那樣困難。第二代紮依尼茨,阿爾土爾的祖父,在阿烏斯捷爾裡茨附近打過仗,後來在軍事學院任教授直到去世。這個紮依尼茨相貌極象做紅衣主教的伯父,而且跟他伯父一樣,與其說是兵士或者地主,不如說是書生。阿爾土爾的父親很象頭一代紮依尼茨。他也是一無可娶其貌不揚、毫無出息的人。他不通文墨,眼光短淺,身心都很弱,卻抱定宗旨要把微笑的幸運之神賜給他祖父和父親的財產揮霍得一文不剩。不過這個任務卻不容易。紮依尼茨男爵擁有很不小的一塊領地,有兩處被鐵路切斷。這兒有果園、葡萄園、好土壤,一向被人認為是一塊最富饒肥沃的土地。這塊地上有養馬場和呢絨廠,兩者合在一起,每天給男爵提供二千四百法郎,至於其他的收入,就更不在話下。要敗光這樣一份家業並不是容易的事,然而卡爾·馮·紮依尼茨卻有出色的幫手。幫他忙的,有他的好色,有他的糊塗,有他的善良,還有他的……兒子。他一直到死都貪戀女色。他對女人總是死命地愛,發瘋地愛,一切置之度外,遇到任何障礙也不罷休。女人是他主要的支出項目,缺了女人,他就未必能夠敗光他的全部財產。有一個時期他在維也納有個情婦。為了去找情婦,他總是包下一列專用火車,帶上一大群好色的食客,一味喝香檳酒。每次專用火車都給他的情婦送去豐盛得驚人的禮物,這就非常有力地說明男爵的瘋魔。禮物當中有他家藏的珍寶,有名貴的駿馬,有銀行的期票……他那維也納情婦的使女每月領工錢一千法郎,並且有自用馬車以備急用。他在專用列車到達之後和開出之前都要舉行極豪華的宴會。他在布拉格另有一個情婦,在布達佩斯也有一個,等等。女人們都崇拜他,不消說,她們所看中的與其說是他的什麼特點,不如說是他揮金如土。關於卡爾·馮·紮依尼茨,至今還流傳著一大堆奇聞逸事,再好不過地表明瞭女人對他的崇拜。我們從這一大堆奇聞逸事當中只要舉出一件來就夠了。

  在一家上等德國劇院裡,有個剛從戲劇學校畢業的青年女演員初次登臺演戲。(目前她成了很有名的女演員,專演正劇和悲劇裡的老母親角色。)當時她年輕漂亮,表演精彩。劇院被鼓掌聲震得發顫。第一幕演完後,有人給她送去一束花,上面掛著一串價值連城的項鍊,原是卡爾的母親,去世的馮·紮依尼茨男爵夫人遺留下來的。男爵所以把這串項鍊送給她,是因為它正好放在他的貼身衣袋裡,這件首飾的尖頭正好刺痛他的肋部。第二幕演完後,當時在劇院裡看戲的幾個顯貴走到後臺去,向新登臺的女演員表達他們的讚歎。這些顯貴當中就有馮·紮依尼茨。他在後臺象在家裡一樣隨便。他先在扮演主要情人角色的男演員化裝室裡喝了一杯香檳酒,然後往初露頭角的明星的化裝室走去。化裝室的房門從裡邊鎖上了。他敲門。

  「您幹什麼?!」那些顯貴驚叫道……「您太放肆了!您忘了這兒不是馬戲團,不是小歌劇劇團……這兒也不是德羅夫人的沙龍!您未免太莽撞,男爵!」

  「你們這樣想嗎?我不過是等得不耐煩罷了……」男爵回答說。

  「可是她馬上就要出來了!難道您就連等兩三分鐘的耐性都沒有?」

  「沒有。」

  「可是這未免不象話!她現在也許正換衣服呢!」

  「也許吧,」著急的男爵說,然後又敲門。

  「誰啊?」從化裝室裡傳來年輕的女人的聲音。

  「是我!」男爵回答說。

  「您是誰?」

  「您的才能的崇拜者。老實說吧,我一點也不理解您的才能,不過人家告訴我說您演得很好。我是習慣於相信別人的話的。開門吧!」

  「奇怪……我是在化裝室裡!化裝室裡不准外人進來。

  不過您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馮·紮依尼茨男爵。我有事要找您。」

  化裝室裡的說話聲低下來,不那麼理直氣壯了:「我很高興,男爵……不過我沒穿好衣服……請您等五分鐘。」

  「我可沒有工夫等人。再過兩分鐘我就走了。馬上就開門,要不然就拉倒!」

  「不行!」

  「那就是您的事了……再見!見鬼,這是誰在揪我的袖子?」

  男爵身旁聚集著初次登臺的女演員的一群崇拜者。這群人對男爵的無禮行動極其憤慨。他們要求男爵從門口走開。初次登臺的女演員的未婚夫也在這群人當中,拉了拉男爵的袖子。

  「請您離開門口!」崇拜者喊道。

  「要是我不離開,那又怎麼樣?」男爵問道,然後,他不再用手指頭而用拳頭敲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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