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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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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賓客從狗舍回來,基里拉·彼得洛維奇坐下來進晚餐,不見了杜布羅夫斯基,這時才記起了他。僕人回報,安德列·加夫裡洛維奇回去了。特羅耶古洛夫吩咐立即去追,一定要把他叫回來。他外出打獵,從來就少不了杜布羅夫斯基,因為此人是個精明老練的相狗專家和一切狩獵糾紛的無誤的裁判。他們還沒有吃完飯,派去追趕的人就回來了,稟告老爺說,安德列·加夫裡洛維奇不聽話,不願回來。照例灌飽了各色酒漿從而心火浮躁的基里拉·彼得洛維奇勃然大怒,再次派遣同一個奴僕去找安德列·加夫裡洛維奇,說是倘若他不來波克洛夫斯柯耶村住宿,那麼他,特羅耶古洛夫就要永遠跟他反目。僕人再去了,基里拉·彼得洛維奇從桌邊站起來,放走客人,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首先就問:安德列·加夫裡洛維奇來了沒有?代替回話,呈交他折疊成三角形的一封信。基里拉·彼得洛維奇吩咐書記出聲朗讀,他聽到如下的話: 寬宏大量的先生: 我不會去波克洛夫斯柯耶村,除非您責令養狗人巴拉姆什卡前來請罪,賞罰聽我發落,我決不會容忍您的奴才惡語傷人,您本人的嘲笑我也不能忍受,因為我不是小丑,而是世代貴族。 依舊是您恭順的僕人 安德列·杜布羅夫斯基 按照現在的禮數,這封信實在是非常失禮的,但它使基里拉·彼得洛維奇勃然大怒並非由於它古怪的文辭和口吻,而僅僅是它的內容。「怎麼?」特羅耶古洛夫大吼一聲,赤著腳從床上跳下來,「打發我手下的人向他去請罪?賞罰聽他發落?豈有此理!他想得倒好!他可得放明白點,他是跟誰打交道?看他跳出老子的掌心……不見棺材不落淚,讓他曉得跟我特羅耶古洛夫作對會有什麼好下場!」 基里拉·彼得洛維奇穿好衣,出去打獵,那派頭跟平素一樣豪華,但這次狩獵一無所獲。整整一天只碰見一隻兔子並且讓它跑了。帳篷之下的野餐也不如意,至少不合基里拉·彼得洛維奇的胃口,把廚子打了一頓,把客人罵了一通。回家時他帶領大隊人馬故意在杜布羅夫斯基的田地上一路踐踏過去。 過了幾天,兩位鄰里之間的敵意仍然沒有緩和。安德列·加夫裡洛維奇仍然沒有去波克洛夫斯柯耶村。基里拉·彼得洛維奇少了他就心裡發悶,他大聲咒駡,出語傷人,以此宣洩滿腔怨恨。多虧本地貴族添油加醋,這些話傳到杜布羅夫斯基耳朵裡已經大大走樣了。一個新情況徹底消滅了最後一線和解的希望。 有一天巡視自己小小的田莊,杜布羅夫斯基快到白樺樹林時,他聽見丁丁伐木聲,過了不一會,又聽見樹幹倒下去的聲音。他騎上馬沖進林子,劈頭碰見幾個波克洛夫斯柯耶村的農民正在肆無忌憚地偷盜他的樹木。見到他,那幾個農民拔腿就跑。杜布羅夫斯基跟他的車夫抓住了兩個,捆綁了帶回家去。敵方的三匹馬作為戰利品被繳獲。杜布羅夫斯基著實氣憤,這以前特羅耶古洛夫手下這幫出了名的強盜從來不敢在他的領地內胡作非為,因為他們知道他跟自己的主人關係友好。杜布羅夫斯基看到,現在他們趁兩家反目便仗勢欺人——他毅然決然不惜違反戰爭權利的一切概念,懲罰俘虜,就用此林中的樺樹條狠狠抽打一頓,馬匹則沒收,牽到自己牲口群裡去幹活。 這件事當天便傳到了基里拉·彼得洛維奇的耳朵裡。他氣極敗壞,在盛怒暴發的最初一刻他真恨不得帶領全體家奴去攻陷吉斯琴涅夫卡(這是他鄰居的田莊的名字),將它搗個稀巴爛,把主人抓將過來關押在自己的田莊裡。如此這般大打出手,在他並非做不出來,但他的思路很快就改變了方向。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在客廳裡來回踱步,偶然瞥一眼窗外,但見門外停住一輛三套馬車,一個頭戴皮帽,身穿厚呢大衣的矮個子下了車,向管家住的廂房走去。特羅耶古洛夫認出了此人就是陪審員沙巴什金,便吩咐把他叫來。不一會,沙巴什金便已經站在基里拉·彼得洛維奇面前了,頻頻鞠躬,誠惶誠恐,恭候下命令。 「好哇!你叫什麼名字?我想不起來了,」特羅耶古洛夫對他說,「你來幹嗎?」 「我要進誠去,大人!」沙巴什金回答,「這就來找伊凡·傑米揚洛夫,探聽一下,您大人有何吩咐。」 「你來得正好!你叫什麼名字,我想不起來了。我正要你辦件事。來!喝杯燒酒,好好聽著。」 如此厚愛,不禁令陪審員受寵若驚。他豈敢喝酒,立即聚精會神洗耳恭聽。 「我有個鄰居,」特羅耶洛夫說,「是個橫蠻不化的小地主,我得把他的田產奪過來,——這事你怎麼看?」 「大人!倘若有文契在手,或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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