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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我既不要他的錢,」我回答,」也不要他的人,而且我禁止你同他說話。」

  「當心點,」她對我說,「如果有人禁止我做一件事,我偏要馬上去做。」

  幸虧那個鬥牛士到馬拉加去了,我就著手把那個猶太人的棉布走私進來。為了這件事,我日夜忙忙碌碌,卡門也一樣忙,於是我就忘記了盧卡斯,也許她也把他忘了,至少是暫時忘了。就是在這段時間裡,先生,我起先在蒙蒂利亞,後來又在科爾多瓦遇見了您。我不必對您再提那最後一次見面的情形了吧,您也許知道得比我更清楚。卡門偷了您的表,她還想要您的錢,尤其是您手上戴著的那只戒指,據她說,這是一只有魔力的戒指,她必須占為己有。我們為此大吵了一場,我打了她。她臉色發白而且哭了。這是第一次我看見她哭,不由得我大為震驚。我求她寬恕,可是她跟我賭氣,一整天都不理我,我動身到蒙蒂利亞去的時候,她還不願意吻我。我十分難過。不斜3天以後,她又忽然像只金翅雀兒似的滿臉喜色,笑吟吟地來找我。一切舊事都忘記了,我們像一對新婚的戀人。我們臨分手時,她對我說:

  「科爾多瓦有一個賽會,我去看看,哪些人身上帶著錢,我會通知你。」

  我讓她去了。剩下我一個人時,我就想起了這個賽會和卡門心情的轉變。我心想:她主動先來找我,一定是她已經報復了。一個農民對我說科爾多瓦有鬥牛,頓時我的血就沸騰起來,我立刻像個瘋子,動身來到了鬥牛場。人們指給我看誰是盧卡斯,我同時也看見了坐在欄杆對面的卡門。我只要看她一分鐘,就足以肯定我懷疑的事實。盧卡斯,果然不出所料,只等第一頭牛出現,就開始獻殷勤。他從牛身上把花結奪下來,獻給卡門,卡門馬上把它插到頭上。那條牛為我報了仇:盧卡斯連人帶馬被它當胸一撞,摔了下來,又被它從身上踩過。我看卡門,她已不在她的位子上。我的坐位又不能讓我走出來,我不得不一直等到散場。然後我走到您認識的那所房子裡,我一聲不響地在那裡一直等到半夜。清晨2點鐘光景卡門回來了,看見了我有點吃驚。

  「跟我走,」我對她說。

  「好吧!」她說,「走吧!」

  我去牽了馬,叫她坐在背後,我們一直走到天亮也沒有吭過一聲。天亮時我們停在一家孤零零的客店門前,這客店離一個小修道院不遠。我到了那裡對卡門說:

  「聽著,我把一切都忘記,我也不對你說些什麼。可是你得向我發誓:你願意跟我到美洲去,在那裡安分守已地過日子。」

  「不,」她賭氣地說,「我不想到美洲去。我覺得這兒很好。」

  「那是因為你在盧卡斯身邊的緣故;可是請你好好想一想吧,即使他治好了,也不會活得很久。何況,我又何必恨他呢?我殺你的情人已經殺膩了;現在我要殺的,是你。」

  她用她那野性十足的眼光直盯著我,對我說:

  「我經常想到你會殺死我。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在我家門口遇見一個教士。昨天晚上,離開科爾多瓦的時候,你沒有看見什麼嗎?一隻兔子越過道路,從你的馬腳之間穿過。這是註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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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結是用綢帶打成的結,結的顏色說明牛來自哪個牧場。這結用鉤子掛在牛身上,如果能在活牛身上取下來,獻給一個女人,這就是絕頂風流的行為。——原注。
  看見教士和看見兔子都是民間迷信,認為是災禍降臨的先兆。

  「親愛的卡門,」我問她,「難道你不再愛我了嗎?」

  她不吱聲,交叉著腿坐在一張席子上,用手指在地上劃線條。

  「改變生活吧,卡門,」我對她苦惱地哀求說,「到一個我們可以永遠不分離的地方去居住吧。你知道我們離這兒不遠在一棵橡樹底下埋著120兩金子……此外,我們在猶太人本-約瑟夫那裡還存著錢。」

  她微笑起來,對我說:

  「我先死,你後死。我知道事情准會這樣發生。」

  「想想看,」我又說,「我的耐心和勇氣都已到頂;你快拿定主意,否則我就要拿我的主意了。」

  我把她單獨留在那裡考慮,自己到小修道院那邊溜達。我發現那位隱修士正在禱告。我要等他禱告完畢;我自己也很想祈禱,可是我不會。等到他站起來時,我走了過去。

  「神父,」我對他說,「您願意為一個遭到極大危難的人祈禱嗎?」

  「我為所有受苦的人祈禱,」他說。

  「您能為一個也許快要去見造物主的靈魂主持一台彌撒嗎?」

  「可以,」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

  看見我的神色有點離奇,他就想逗我開口多說些話。

  「我仿佛以前在哪裡看見過您,」他說。

  我把一塊錢放在他的板凳上。

  「您什麼時候主持彌撒?」我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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