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梅裡美 > 卡門 | 上頁 下頁


  「在下是法國人。您呢,小姐,或者太太,您大概是科爾多瓦人吧?」

  「不是。」

  「至少您是安達盧西亞人。從您柔和的口音我就能聽出。」

  「如果您聽得出人們的口音,您一定能夠猜出我是什麼人。」

  「我相信您是來自耶穌的國度,離天國只有兩步遠。」

  (這個比喻指的是安達盧西亞,我是從我的朋友弗朗西斯科·塞維利亞,著名的鬥牛士那裡聽來的)。

  「呸!天國……這兒的人說天國是沒有我們的份的。」

  「那麼,您也許是摩爾人,或者……」我停住了嘴,不敢說她是猶太人。

  「算了吧!您明知道我是波希米亞人;您要我同您算算巴奇嗎?您聽人家說起過小卡門吧?她就是我。」

  這件事離開現在已經15年了,我那時候是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人,坐在我旁邊的哪怕是一個巫婆我也不會被嚇走。

  「好啊!」我心想,「上個星期,我同一個江湖大盜共進晚餐,今天又同一個魔鬼的門徒一起飲冰。在旅行的時候,是應該什麼都看一看的。」我想結識她還有另外一種打算。我現在只能羞愧地承認,離開大學以後,我曾經花過一點時間去研究神秘學,我甚至有幾次嘗試去降服陰間的鬼魂。現在固然我早已戒掉了這種愛好,可是我仍然對迷信還有相當大的興趣,我當然樂意去瞭解一下波希米亞人的妖術到底發展到了怎樣的程度。

  我們一邊談,一邊走進了「內維裡亞」,揀一張小桌子坐下,桌子上擺著一個玻璃球,裡麵點著一支蠟燭。現在我有充分的餘暇來細細觀察我的吉達那了。有幾位先生看見我帶著這樣一位女伴作陪,一邊飲冰一邊露出驚愕的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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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朗西斯科·塞維利亞是西班牙的鬥牛士,梅裡美第一次去西班牙旅行時同他結識(1829—1830)。梅裡美在他的《西班牙通信》的第一封信裡曾經談到他。
  指算命。——原注。
  原文是西班牙文,西班牙人稱波希米亞姑娘為吉達那。

  我十分懷疑卡門小姐是不是一個純血種,至少她比我見到過的她的同族女人要漂亮得多。照西班牙人說,一個女人要稱得上漂亮,必須符合30個條件,或者換句話說,必須用10個形容詞,每個形容詞都能適用到她身體的3個部分。比方說,她必須有3黑:眼睛黑,眼瞼黑,眉毛黑;3纖巧:手指,嘴唇,頭髮,等等。至於其餘的條件,請參閱布朗托姆的著作。我的波希米亞姑娘不能說這樣十全十美。她的皮膚雖然很光滑,但是非常接近銅色。她的眼睛雖然有點斜視,但是很大很美;她的嘴唇雖然有點厚,但是線條很好,露出雪白的牙齒,比去掉皮的杏仁更白。她的頭髮雖然有點粗,可是顏色漆黑,帶有藍色的反光,像烏鴉的翅膀一樣,又長又亮。為了避免用冗長的描寫使讀者厭煩,我還是概括點說吧:她的每一缺點總有一個優點作為陪襯,而這個優點在對照之下,變得格外顯著。她的美是一種奇特的、野性的美;她的臉使你初見時驚奇,可是永遠不會忘記。尤其是她的眼睛,有一種肉感而兇悍的表情,以後我再也沒有在別的人眼中看見過。「波希米亞人的眼睛就是狼眼睛。」這句西班牙成語是經過仔細觀察後的結論。如果你沒有時間去動物園觀察一隻狼的眼睛,等你的貓要捕捉麻雀時,觀察一下貓的眼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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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朗托姆(1540—1614),法國作家兼政治家,著有《著名女子的生活》、《風流女子的生活》等。

  在咖啡館裡叫人算命會顯得十分可笑。因此我請求那位漂亮的巫婆准許我送她回家;她毫無難色地答應了,可是她還想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她請我把表拿出來再按一下。

  「這表真是金的嗎?」她非常仔細地看了一會表問。

  我們動身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大部分商店都已關門,街道上差不多闃無一人。我們走過瓜達爾基維爾大橋,到達郊區盡頭的時候,在一所看來絲毫不像宮殿的房子前面停下。一個小孩給我們開了門。波希米亞女人用一種我不懂的語言對他說了幾句話,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一種波希米亞方言,叫做羅馬尼或希欠·加里。小孩馬上就走開了,留下我們在一間相當寬敞的房間裡。這房間裡的家具只有一張小桌子,兩張凳子和一個箱子。我不該忘記:還有一甕清水,一堆橙子和一把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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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郊區住的大多數是吉卜賽人或者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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