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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聽我說,德拉·雷比亞先生,」內維爾小姐帶點激動地說,「既然您是個孩子,我就把您當作孩子看待。我還是小女孩的時候,我媽給了我一串我渴想多時的美麗項鍊,她對我說:『每次你戴上這項鍊,就要記住你還不懂法語。』這樣項鍊在我的眼中就失去一點它的價值,對我來說,它只是一種良心的責備。可是我仍然戴它,結果我也學會了法語。您看見這戒指嗎?它是埃及的聖甲蟲像,可以說是從一座金字塔裡發現的。這個古怪的形象,也許您把它當作是一個花瓶,它的意義是『人的生命』。在我們的國家裡,有許多人認為古埃及的象形文字最有意思。您瞧後面跟著的一個形象,是一個盾和一個持著長矛的臂膀,意義是『戰鬥,拼搏』。這兩個象形文字連在一起,就成為我認為相當美好的一句格言:『人生就是戰鬥。』不要以為我能夠隨口翻譯象形文字,其實是一個老學究告訴我的。來,我把我的聖甲蟲像送給你,幾時你產生科西嘉的壞念頭,就瞧瞧我的法寶,對您自己說,必須戰勝這些壞念頭。——哎喲,說真的,我真會說教。」

  「我會想念您的,內維爾小姐,我會對自己說……」

  「對您自己說,您有一位女朋友,她知道您……被……吊死,是會傷心的。而且也會使您的班長祖宗感到痛心。」

  說完這些話,她笑著掙脫了奧索的臂膀,向著父親奔過去。

  「爸爸,」她說,「饒了那些可憐的鳥兒吧,來同我們一起到拿破崙的岩洞裡賦詩。」

  第八章

  離別總是莊嚴的,即使是短期的離別。奧索兩兄妹定于一大清早動身,隔晚他就向莉迪亞小姐告別,因為他不願意莉迪亞小姐為了他而改變睡懶覺的習慣。他們告別時氣氛冷淡而嚴肅。自從海邊那次談話以後,莉迪亞小姐害怕對奧索表現出過份關心,而奧索這方面卻始終記著她的玩笑和輕鬆的口吻。曾經有過一會兒,奧索以為在英國姑娘的態度中看出了一點愛的萌芽,現在他被她的開玩笑弄得張皇失措,覺得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不久就會忘記了。因此早上他坐下來同上校一起喝咖啡的時候,看見莉迪亞小姐走進來,後面跟著他的妹妹高龍芭,他不禁大為驚異。她5點鐘就起了床,對於一個英國女子來說,尤其是對於內維爾小姐,要花很大的氣力才能做到,於是他有點自鳴得意。

  他說:「我很抱歉這麼大清早就把您吵醒了。一定是舍妹不管我的囑咐把你弄醒的,您一定咒駡我們了吧。也許您希望我已經被吊死了吧?」

  「不,」莉迪亞小姐用意大利語低聲地說,顯然不想讓她的父親聽到,「昨天我跟您開了幾句無所謂的玩笑,您就惱我了,鄙人不想讓您帶著一個壞的印象回家。你們科西嘉人真可怕!再見吧,我希望我們不久就能見面。」

  她向他伸出了手。

  奧索的回答只是歎了一口氣。高龍芭走到他身邊,拉他到一個窗臺旁,指給他看她藏在梅紗羅下面的一件東西,低聲同他說了一會兒話。

  「小姐,」奧索對內維爾小姐說,「舍妹想送給你一件特殊的禮物;我們科西嘉人,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人……只除了友情……這是時間消磨不了的。舍妹對我說,你曾經很感興趣地觀看這把匕首。這是我家的一件古董。以前它大概曾經掛在那些班長的腰帶上,就是靠了這些班長,我才有幸認識你們。高龍芭認為這東西很寶貴,所以要徵求我的同意才送給您,我不知怎樣回答才好,因為我害怕您會恥笑我們。」

  「這把匕首真可愛,」莉迪亞小姐說,「可是它是你們的傳家之寶,我不能接受。」

  「它不是我爸爸的匕首,」高龍芭急忙大聲說,「它是泰奧多爾國王賜給我媽的祖父的。如果小姐肯接受,我們就很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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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奧多爾(1694—1756),又稱納霍夫男爵,德國的的冒險家,在18世紀中葉曾鼓動科西嘉人反抗熱那亞的統治,自立為王,稱泰奧多爾一世,不久逃亡至英國,貧困而死。

  「您瞧,莉迪亞小姐,」奧索說,「不要小看了國王的匕首。」

  對收藏家來說,泰奧多爾國王的遺物比任何最有權勢的君王的遺物都更寶貴。這把匕首的誘惑力很大,莉迪亞小姐仿佛已經看到那把匕首放在她的聖詹姆斯廣場家中的一張漆桌上,產生了驚人的效果。

  「不過,」她拿起匕首,帶著想接受而猶疑不決的神情,對著高龍芭作出最可愛的微笑,說道,「親愛的高龍芭小姐……

  我不能……我不能讓您沒有武器趕路。」

  「我哥跟我在一起,」高龍芭用自豪的口吻說,「我還有令尊送給我們的一支好槍。奧索,您裝了子彈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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