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梅裡美 > 錯中錯 | 上頁 下頁


  「說真的,我一點不明白,」朱莉冷冷地說,「可是我丈夫到哪兒去了?」

  剛好一個客人到來,解除了她的窘境。夏託福爾沒有開口。他臉色蒼白,似乎受了很大刺激。客人走出去以後,他對演出無關緊要地批評了幾句。然後他們兩人之間很長時間都不說話。

  第二幕剛要開始的時候,包廂的門打開了,夏韋爾尼走了進來,帶來了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漂亮女人,頭上插著華麗的粉紅色羽毛,後面跟著的是德·赫……公爵。

  「親愛的,」夏韋爾尼對他的妻子說,「我在一個非常蹩腳的包廂裡找到公爵和夫人,這個包廂是側面的,看不見佈景。

  他們很想坐到我們的包廂裡來!」

  朱莉冷冷地欠了欠身子;她不喜歡德·赫……公爵。公爵同那個插粉紅色羽毛的女人一起說了許多道歉的話,生怕打擾了她。大家為了謙讓坐位,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坐下來。夏託福爾趁著這紛亂的當兒湊到朱莉的耳朵邊,很快地輕聲對她說:「為了上帝的愛,不要坐在包廂前面。」朱莉不勝驚訝,只好留在她原來的位子上。大家坐定以後,她回過身來對著夏託福爾,用嚴厲的眼光叫他解釋這個謎。他只是坐著不動,挺直脖子,咬緊嘴唇,一副樣子說明他滿心不高興。朱莉想了一想,把夏託福爾的勸告作了相當壞的解釋。她以為他想在演出時繼續對她低聲說那些奇怪的話,如果她坐在前面,這樣做就不可能。可是她回過頭來再看看大廳時,發現有好幾個女人的望遠鏡都朝著她的包廂望;不過一張新面孔出現的時候,總會發生這種情況的。「又是竊竊私語,又是微笑,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事?在歌劇院裡真是少見多怪!」

  那個陌生女人彎下身子細看朱莉的花束,然後笑容可掬地說:「夫人,您這把花束多好看!我敢肯定在這種季節這束花一定很值錢,起碼10個法郎。大概是人家送給您的?一定是人家送來的,對嗎?婦女是從來不買花束的。」

  朱莉驚奇得睜大了眼睛,她簡直不知道她是同怎樣的鄉下人在一起。「公爵,」那個女人懶洋洋地說,「您沒有送過我花束。」夏韋爾尼趕忙向包廂的門走去。公爵想阻止他,那個女人也想阻止他,她已經不再想要了。朱莉同夏託福爾交換了一下眼色。這眼色的意思是:「我感謝你剛才的忠告,可是現在已經太遲了。」可是她仍然沒有猜對。

  在整個演出當中,戴羽毛的女人用手指打節奏,可惜都打錯了;她談論音樂,也談得亂七八糟。她細細查問朱莉的袍子值多少錢,她的首飾和馬匹值多少錢。朱莉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舉止禮儀。她得出結論認為這個陌生女人是公爵的親戚,最近從下布列塔尼來的。等到夏韋爾尼回來,他拿著一把巨大的花束,遠比他老婆的那把好看,於是他們又是讚美,又是感謝,又是道歉,鬧個沒完沒了。

  「德·夏韋爾尼先生,我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那個所謂鄉下女人一口氣說了很長的一段話以後說,「為了向您證明,我引用波蒂埃的一句話:『提醒我向您許諾些什麼吧。』說真的,我曾答應給公爵繡一個錢袋,等我繡好給您也繡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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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布列塔尼是法國西北部邊遠地區。
  波蒂埃(1775—1838),巴黎當時雜劇院的一個喜劇演員。

  最後,歌劇結束了,朱莉松了一口氣,因為她同這位古怪的女客坐在一起總覺得彆扭。公爵挽著朱莉,夏韋爾尼挽著那位女客,夏託福爾臉色陰鬱,滿臉不高興,在朱莉後面走著,帶著尷尬的神氣同他在樓梯上遇見的熟人打招呼。

  有幾個女的從他們身邊經過,朱莉看見她們很面熟。一個青年男子一邊嘲笑一邊跟她們低聲說話,她們馬上回過頭來,十分好奇地注視著夏韋爾尼和他的老婆,其中一個女的還嚷了一句:「這可能嗎?」

  公爵的馬車到來了,他向德·夏韋爾尼夫人行禮,再一次熱烈地感謝她的好意接待。這時候夏韋爾尼送那個陌生女人一直到公爵的馬車旁邊,剩下朱莉和夏託福爾單獨在一起。

  「這個女人是誰?」朱莉問。

  「我不應該對您說……因為這件事太異乎尋常了!」

  「怎麼?」

  「不過,所有認識您的人早晚會知道清楚的……可是夏韋爾尼!我真不會相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您說,我的天!這個女人是誰?」

  夏韋爾尼回來了。夏託福爾低聲地回答:

  「她是德·赫……公爵的情婦,梅蘭尼·爾……夫人。」

  「仁慈的上帝!」朱莉驚愕萬分地望著夏託福爾叫起來,「這不可能!」

  夏託福爾聳了聳肩膀,在送她上馬車時,再補充一句:「這就是我們在樓梯上碰到的太太們所說的話。對他來說,她倒是這一類人中最合適的人。他需要照顧,需要體貼……她甚至於還有丈夫。」

  「親愛的,」夏韋爾尼用快活的口吻說,「您不需要我送您回家吧。晚安。我要到公爵家吃宵夜。」

  朱莉沒有回答。

  「夏託福爾,」夏韋爾尼繼續說,「您願意同我一起到公爵家嗎?他們剛告訴我,也邀請了您。您引人注意也討人喜歡,幸運兒!」

  夏託福爾冷淡地謝絕了。他向德·夏韋爾尼夫人行禮,馬車開動時,德·夏韋爾尼夫人氣惱地咬她的手帕。

  「好吧,親愛的,」夏韋爾尼說,「您至少得用您的兩輪馬車把我送到這位公主的門口吧。」

  「好的,」夏託福爾愉快地回答,「可是,順便說一句,您知道嗎,您的夫人終於已知道了坐在她旁邊的是什麼人了?」

  「不可能。」

  「完全是事實,您這樣做非常不好。」

  「算了!她的風度很好;再說人家還不十分認識她。公爵帶著她到處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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