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繆塞 > 一個世紀兒的懺悔 | 上頁 下頁 |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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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房間的另一頭坐下來,決心未獲知我想知道的情況之前絕不站起來。她似乎在考慮,高傲地在我面前走來走去。 我貪婪地注視著她。她一直默不作聲,使我更加氣忿不已。我不願意讓她看出來我在生氣,可又不知怎麼辦才好。我把窗子打開來。「把馬卸了套,」我沖窗外喊叫道,「把車錢付了!我今晚不走了。」 「可憐的人呀!」布裡吉特說道。我靜靜地關上窗戶,假裝沒有聽見她的話似的走回去坐下來。可是,我心裡的氣不打一處來,都無法克制了。這種冷漠的沉默,這種消極的抵抗,使我憤怒到了極點。我即使真的被欺騙了,明知我心愛的女人背棄了我,我也不會像現在這麼生氣的。自從我狠下心來仍留在巴黎不走,我便尋思,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定要讓布裡吉特說個明白。我絞盡腦汁想通她就範,但純屬枉然。如果我現在能找到這個辦法的話,我真寧可拋棄我所擁有的一切。怎麼辦?怎麼開口?她就在那兒,平靜自如,憂傷地看著我。我聽見僕人在卸套;馬匹小跑著走了,它們身上的鈴襠的響聲很快便消失在大街上了。我只要轉回身去喊一下,它們就會回來的,可我覺得它們一去就不回頭了。我把門檢插上,耳邊不知有個什麼聲音在對我說:「你現在與掌握著你的生殺大權的女人單獨在一起了。」 當我陷入沉思,盡力想找到一條能把我引向真相的捷徑的時候,我記起了狄德羅的一本小說,說的是一個因嫉妒其情人的女人,為瞭解惑,竟想出一個挺奇特的辦法來。她對他說,她已不愛他了,並告訴他說,她就要離他而去。阿爾西侯爵(她情人的名字)落入圈套,承認自己也已對他倆的愛情感到厭倦了!我還很小的時候就讀到的這奇特的一幕,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覺得這一招兒真妙,而且,此時此刻,當我回憶起這個片斷時,我不禁微微一笑。『誰知道呢?如果我也學這一招兒的話,」我暗想道,「說不定布裡吉特也許會中計的,並告訴我她的那個秘密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從暴怒突然轉到使用詭計或狡詐上來。難道讓一個女人不由自主地說出自己的心思來就那麼困難嗎?這個女人是我的情婦,如果我做不到這一點的話,我就太無能了。我神態灑脫而漫不經心地往長沙發上一仰。「喂!我親愛的,」我快活地說道,「難道我倆現在都無法說說心裡話了嗎?」 她吃驚地望著我。 「喂!上帝,是的,」我繼續說道,「反正我倆總有一天要說真心話的。暗,為了給您做個榜樣,我有點想先開始。這樣可以使您有信心,只有朋友間談得投機才能讓人產生信賴的。」 想必我這麼說的時候,我臉上的表情洩露了天機。布裡吉特似乎沒有聽見我說的話,還在繼續地踱來踱去的。 「您是否很清楚,不管怎麼說,我們在一起呆了有半年了?」我對她說道。「我們過的這種樣子的日子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讓人笑話的嗎?您很年輕,我也很年輕。萬一您覺得我倆的親密生活不對您的口味了,您是不是那種敢向我說出來的女人?實際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是會坦率地說出來的。而且,為什麼要不說呢?難道愛是一種罪過不成?因此,不太愛了,或者不再愛了,也都不能說是罪過。我們這種年齡的人,需要換換口味,這又有什麼可以大驚小怪的呢?」 她站住了。「我們這種年齡的人!」她說道,「您這是在說我嗎?您這是在要什麼花招兒呀?」 我的血往臉上湧。我抓住了她的手。「你坐下來,」我對她說道,「你聽我說。」 「請什麼用?這不是您在說話。」 我對自己的假裝感到羞慚,所以便放棄了。 「您聽我說——」我用力地重複道,「您過來,我求求您,坐在這兒,坐到我身邊來。如果您想保持沉默,那就請您起碼行個好,聽我說說。」 「我在聽哩。您要對我說什麼呀?」 「如果今天有人對我說:『您是個懦夫!』我二十二歲了,我已經同人家決鬥過,那麼,聽到這句話,我整個人,我整個心都會暴跳起來的。難道我對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還心裡沒數嗎?可是,我還是得去決鬥,我還是得同說這話的人決鬥,我必須同他拼個你死我活。為什麼?為了證明我不是個懦夫,而如果不這樣的話,滿世界的人都會以為我就是懦夫。就這一句話,就得做出這樣的回答,而且,但凡有人這麼說了之後,不管是誰,我都得找他拼命。」 「一點不假。可您想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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