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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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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著簇新的衣服和大衣,一件時髦的披肩在他那厚實的肩膀上往後飄著。當他倆的目光相遇時,他摘下頭上那頂高帽子,將手放在胸前有皺褶的潔白襯衫上,深深鞠了一躬。他那一口雪白的牙齒在那張褐色的面孔襯托下顯得分外觸目,他那雙大膽的眼睛在她身上搜索著。 "我親愛的肯尼迪太太,"他邊說邊朝她走去,"我最親愛的肯尼迪太太!"接著便歡快地放聲大笑起來。 起先她像是看見鬼闖入店堂似的嚇一大跳,隨後連忙放下那只盤著的腿,挺起腰來,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我去看過皮蒂帕特小姐,聽說你結婚了,所以我匆匆趕來向你道喜。" 她想起那次在他手下受到的侮辱,頓時羞得滿臉通紅。 "我真沒想到你竟然狗膽包天還敢來見我!"她喊道。 "正好相反!你怎麼還敢見我呢?" "哎喲,你真是最最……" "讓我們吹休戰號好不好?"他朝她咧嘴一笑,這種一閃即逝的微笑顯得輕率,但並沒有對他自己的行為感到慚愧或對她的行為有所責備的表示。她也不禁報之一笑,但那是很不自在的苦笑。 "他們沒絞死你,真令人遺憾!" "恐怕別人也有你這種想法。來,思嘉,放鬆些吧。你像吞了一根通條在肚子裡似的,這可不合適呀。我想你一定已經有充分的時間忘掉我那個……嗯……我開的那個小小的玩笑了吧。" "玩笑?哼!我是決不會忘掉的!" "唔,會的,你會忘掉的。你只是裝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罷了,因為你認為只有這樣才是正當體面的。我可以坐下來嗎?" "不行。" 他在她身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又咧嘴一笑。 "我聽說你連兩星期也不肯等我呢,"他嘲諷地歎了口氣。"女人真是反復無常啊!" 他見她不回答,又繼續說下去。 "告訴我,思嘉,作為朋友……最熟悉和最知心的朋友,請你告訴我,你要是等到我出獄以後,是不是更明智一些?難道跟弗蘭克。肯尼迪這老頭兒結婚,比跟我發生不正當的關係,更有誘惑力嗎?" 事情常常是這樣,每當他的譏諷引得她怒火中燒時,她總是以大笑取代憤怒來反擊他的無禮。 "別胡說八道。" "你能否滿足我的好奇心,回答一個我想了許久的問題?你輕易嫁給不止一個而是兩個你根本不愛。甚至連一點感情也沒有的男人,難道就沒有一點女性的厭惡感,沒有內心深處的痛苦嗎?或者說,我對於我們南方女性的脆弱認識有錯誤呢?" "瑞德!" "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儘管小時候人們向我灌輸過這種美好的想法,說女人都是脆弱。溫柔而敏感的,但我總覺得女人具有一種男人所不具備的韌性和耐心。不過,照歐洲大陸的禮教習俗來看,夫妻之間彼此相愛畢竟是一種非常糟糕的結合形式。確實,從趣味上說是非常糟糕的。歐洲人在這件事情上的想法我始終認為很好。為彼此方便而結婚,為尋歡作樂而戀愛。這是一種明智的制度,你說是嗎?你比我所想像的更接近那個古老的國家。" 要是向他大喊一聲:"我可不是為了方便而結婚的!"那才痛快呢。但遺憾的是,瑞德已經鎮服了她,如果提出抗議,說自己清白無辜,受了委屈,只會從他那裡引出更多帶刺的話來。 "看你說到哪裡去了,"她冷冷地說。為了急於改變話題,她問道:"你是怎麼出獄的呢?" "唔,這個嘛,"他擺出一副輕鬆自在的神氣回答說。"沒遇到多大麻煩。他們是今天早晨讓我出來的。我對一個在華盛頓聯邦政府機構中擔任高級職務的朋友搞了一點巧妙的訛詐。他是個傑出人物……一位勇敢的聯邦愛國人士,我常常從他那裡為南部聯盟購買軍械和有裙箍的女裙。我那令人煩惱的困境通過正當途徑讓他注意到時,他馬上利用他的權勢,這樣我便被放了出來。權勢就是一要,思嘉。你一旦被抓起來時,便要記住這一點。權勢能解決一切問題,至於有罪無罪,那只不過是個理論上的問題罷了。" "我敢發誓,你決不是無罪的。" "對,我反正我已經逃出羅網,現在可以坦率地向你承認我象該隱(按《聖經·舊約》,該隱是亞當和夏娃的長子,亞伯之兄。該隱種地,亞伯牧羊。因耶和華看中了亞伯和他的供物,而看不中該隱和他的供物,他為此嫉妒,將其兄殺死。)一樣有罪了。我確實殺了那個黑鬼。他對一位貴婦人傲慢無禮,我身為一個南方的上等人,不該殺掉他嗎?既然我在向你坦白,我還得承認在某家酒吧間裡和還和一位北方佬騎兵鬥了幾句嘴,並把他斃了。這事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卻沒有人指控我,或許某個別的可憐蟲代替我上了絞刑架吧。" 他對自己的殺人勾當如此津津樂道,嚇得思嘉毛骨悚然。她想說幾句從道義上加以譴責的話,但是突然想起理地塔拉農場葡萄藤下面的那個北方佬。這個北方什麼猶如她踩死的一隻螞蟻一樣,她早已不放在心上了。而且既然她同瑞德一樣有罪,她又怎能參與對他的判決呢。 "而且,既然我已經向你和盤托出,我還想再告訴你一件絕密的事(那就是說千萬不要告訴皮蒂帕特小姐!),我確實有那筆錢,安全地存在利物浦的一家銀行裡。" "那筆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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