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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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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壺送過來、餐廳的人越來越多時,他們討論了世上最愉快的難題:在晴天的巴黎要做什麼。當然他們十點鐘有約會,如果一切順利,可能還會跟法蘭岑用午餐。不過下午完全是他們自己的時間,而塞魯斯和安德烈不斷地用好意但極端令人困惑的提議,轟炸露西:奧塞美術館一定要看、凱旋門的風光、聖心大教堂、巴黎的船河、安德烈度過大部分大學時光的調色盤咖啡廳、羅浮宮的金字塔、王爾德的安息地、威利葡萄酒吧等等。最後他們終於停下來,給露西發言的機會。 她想要的,她告訴他們——她真正想要的,「聽起來也許毫無創意——是當個典型的觀光客,只要一天就好。香謝大道、艾菲爾鐵塔、塞納河。而能夠使她成為巴黎最快樂的觀光客的方法就是,安德烈幫她拍幾張照片,寄回去給她在家鄉的沃科特奶奶,她奶奶最遠的地方只到過西班牙島,二十年前奶奶的外甥娶了一個特立尼達女孩。她以擔心的眼神注視兩位男士,問說她的願望聽起來是不是很恐怖。 「我好想再看一次艾菲爾鐵塔,」塞魯斯說道。「你不想嗎,親愛的孩子?」 安德烈保持沉默,望著露西的臉龐。她不確定塞魯斯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她的玩笑,她的表情有一種甜美的嚴肅。「你在說笑吧?」她說。 「這麼早我從不開玩笑的。好,在我們去找法蘭岑之前,我們先去哪兒?塞納河還是鐵塔?」 塞納河贏了。他們一過八點便離開酒店——不巧的是,沒幾分鐘之後,一通電話打來說要找派因先生,想要更改早上的安排。門僮沖到大道上,希望能傳達這則訊息,不過晚了一步。在上班潮流的人群當中,已見不到派因的蹤影。 如往常般,他們採取另類路線,經由後街抵達安德烈最喜愛的巴黎角落,也就是布奇街附近,在這裡,每一天都是市集日。 該區的氣氛不像一國的首都,倒像是忙碌的鄉下小鎮。攤子佈滿街道;市場的狗在隔板桌下相互爭奪食物的碎片;攤販和他們的老顧客之間交換著問候。侮辱、對健康以及尤其是肝狀況的熱切關注。空氣中充斥著令人胃口大開的氣味,其中大部分是乾酪、麵包和香腸;還有各種形狀和顏色的蔬菜,從叫做「老鼠」的大肚馬鈴薯到細得像火柴棒的四季豆都有,後者非常的新鮮,折斷時還會發出劈啪聲。攤販的後面是固定商店,其中有許多是專門辦酒席的,櫥窗中擺著如藝術品般的凍肉卷、陶制蓋碗、水果餡餅和美味小吃。在角落裡,正值當令時,就會有幾桶牡蠣和戴著皮手套的男士坐在一旁,他負責把牡蠣去殼,放在碎冰床上面。再來就是永不缺席的花朵——數量極為龐大,為路人的鼻子提供各種樂趣:小蒼蘭的鬱烈。花瓣的潮濕、蕨類植物的細膩綠味。 露西在賣花攤位停下來,做出她在法國的第一筆交易:兩朵暗紅色的小玫瑰花,她把它們別在男士的夾克翻領上。「好了,」她說。「現在你們已經可以上鏡頭了。」他們沿著多芬尼路走向塞納河以及巴黎最老的橋,被命名為「新橋」,實在夠很自然。 一個小時過去了,稍顯愚蠢的一個小時,為了沃科特祖母,露西在所挑選的背景上擺姿勢,由塞魯斯和安德烈輪流拍照。沒在相機後面時,每個男士都扮演起一件額外的人形道具——安德烈一隻腳跪在露西面前,塞魯斯則從燈柱背後瞅出——直到最後安德烈得以說服一名警察讓他為他們三人在橋上拍照,手臂連在一塊,背景裡有「城市島」。當警察同意和露西拍照時,她很肯定這張照片肯定會成為巴貝多島的話題。 「很有意思,」她說,此時他們正一塊走向裴瑞街的約會。「我經常聽人家說巴黎人蠻橫無禮。你知道的?難相處、粗魯、高傲。但是你能想像在紐約找個警察幫你照相嗎?」 「你必須記得的是,」安德烈說道,「他們先是法國人,然後才是警察。而典型的法國人總是會願意為美女效勞的。」 「說得一點也沒錯。」塞魯斯看著手錶,加快腳步。「還很遠嗎?我們最好不要遲到。」 在他們轉離碼頭,走上聖裴瑞街時,帕拉多把一連串煙屁股,彈出車窗,將他的雜誌擺在旁邊——有好幾頁做了折角,以便將來參考——然後專心地監視街道的動靜,尋找霍爾茲先前描述的人物:銀髮的高個子男人,穿著講究;較年輕的男子,膚色黝黑,有可能背著照相機;苗條的、漂亮的黑人女子。這樣的三個人應該很容易察覺才對。帕拉多從一旁的乘客座位上的袋子裡,拿出引爆裝置。差五分鐘十點。現在隨時都會出現。 他看到他們從聖傑曼大道的方向匆忙地走過來,表情生動,春風滿面,女孩幾乎得用跑才趕得上二位男士。他冷冷地觀察他們,將他們視為套著鞋子的七萬五千美金,而非人類,他的心裡盤算著時機。在他們進入庭院大門五分鐘之後,但是如果那個老的樓梯爬得慢,大概還要多一點時間。然後,砰! 他們在門外停下來,塞魯斯自口袋取出紙條,瞄一眼法蘭岑給他的密碼,然後把數字按入迷你鍵盤。他站到一旁,讓另外兩位通過,弄正他的蝴蝶結,臉上掛著半個微笑。帕拉多看著大門關了起來,開始計時。他決定給他們七分鐘。 他們穿過庭院,在前門尋找門鈴,此時門剛好被打開,走出一個推著腳踏車的男子,耳邊貼著行動電話。他幾乎視若無睹地從他們身邊擦過,他們進門來到室內的走道。塞魯斯再度查閱紙條:頂樓,右手邊的門。他們開始爬上右邊樓梯。外頭的街道上,帕拉多的眼睛從未離開過手錶,不耐煩的手指敲打著方向盤。 「嘿,」塞魯斯有點喘不過氣來的說道,此時他們抵達樓梯頂端,「住在這上頭經常會有運動的機會。」安德烈敲了兩下,舊黃銅門環的低沉音調.在牆壁之間迴響;他只是碰了一下門把,門就晃了開來,成半掩的狀態。他們等待著,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他的門沒鎖,。一定是因為我們要來。」安德烈說道。「進來吧。」他將門推開。「尼可!早安。我們到了。」 他們停留在門檻上,鼻子由於聞到彌漫的瓦斯味而皺了起來,覺得自己有點像是非法的侵人者,就在這個時候,後頭傳來穿有拖鞋的腳在走廊上拖曳的聲聲。 「他走了!」細而起疑的說話聲,來自一位年長的女士,她從對門的房子出現。她的手在褪色的圍裙上擦拭, 明亮的老眼睛從塞魯斯瞄向露西, 再瞅向安德烈。「走了。」她又說一遍。 「但是他知道我們要來。」安德烈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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