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彼得·梅爾 > 追蹤塞尚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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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你今天運氣真好。」安德烈把袋子丟在長沙發上,走向辦公桌。「午餐,露露,一頓道地的午餐——『菲力克斯私房萊』、『寶利餐廳』,只要你說得出名字,我們就去。我剛剛接到一份工作,現在我有強烈的衝動,想要好好慶祝慶祝。如何?」 露西邊微笑,邊把椅子往後推,站起來伸了伸懶腰。 纖瘦而挺直,頂著一頭使她看起來比確實身長五吸六更高的捲曲黑髮,對冬季的紐約客而言,她似乎健康得有些過分。她的膚色介於巧克力和蜂蜜色之間,是一種發亮的暗焦糖色,仿佛含有她的出生地巴貝多那邊的陽光。每當人家問到她的背景時,她有時候會把自己說成一個純種的黑白混血兒,然後觀賞隨之而來的,納悶的禮貌性點頭,以此為樂。她認為跟安德烈做朋友應該頗有意思,如果他待在城內的時間夠長的話。 「怎麼樣?」他注視著她,半笑著,充滿希望。 她聳聳肩,一隻手揮向沒人出席的桌子。「兩個女孩今天都不在。瑪麗感冒,黛安娜去當陪審員。我沒辦法出去。」即使已經在紐約待了好些年,露西的聲音仍然留有西印度群島的甜美語調。「下次?」 「下次。」 露西把沙發上的檔案夾移開,好讓他們兩人都能坐下來。「告訴我你的這份工作。它該不會跟我最欣賞的編輯有關吧?」 露西和卡米拉之間早就有敵意存在。剛開始是因為當卡米技把露西描述成「那個古怪的卷毛小妹」時,被別人偷聽到後,她們的關係隨著兩人進一步的認識而變得越來越糟。卡米拉發現露西一點都不尊重她,在替客戶談判時,總是要求得很嚴苛。露西覺得卡米拉做作、高傲。但由於生意往來的緣故,她們儘量維持著冰冷、搖搖欲墜的禮貌。 安德烈坐在露西的身旁,近得可以聞到她的香味:溫暖,帶有柑橘昧。「露露,我不想說謊。卡米拉要我到法國南部去拍聖像。二到三天。我明天就出發。」 露西點頭。「你沒有跟她談錢吧?」一雙棕色的大眼睛急切地盯著他。 安德烈舉起雙手,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我?絕對沒有。你總是叫我不要談錢。」。 「那是因為你根本不擅長。」她在記事簿上寫上幾個字,往後坐,微笑著。「很好。你加薪的時間到了。他們付的數目太低,就好像你是向他們拿薪水的編制內員工,他們幾乎每項任務都叫你去。」 安德烈聳肩。「可能是想要讓我遠離不幸吧。」 「我很懷疑。」 一陣尷尬的沉默後,露西把頭髮往後撥,露出下巴乾淨、優美的線條。她轉頭對他微笑。「我會解決這個問題。你專心拍照。她會不會去?」 安德烈點頭。「在金鴿飯店用晚餐,甜心。那個地方是她正式認可的餐廳之一。」 「只有你和卡米拉還有她的美髮師。真棒。」 安德烈做了個鬼臉。在他有機會回答之前,電話響起。露西拿起聽筒,聽了一下,皺起了眉頭,然後用手捂住話筒。「這通電話會講很久。」她向他飛了個吻。「一路順風。」 司機駛離「羅伊頓」時,卡米拉拿起電話,小心翼翼地按著號碼,以免弄斷指甲。這頓午飯吃了很久,但頗有建設性,親愛的強尼是一直這麼樂於幫助她。她在心裡頭記上一筆,打算送盒雪茄到他的飯店去。 「誰?」電話那端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心不在焉。 「甜心,是我。巴黎的事情都準備好了。強尼安排了一切。僕人會帶我四處參觀。如果我要求的話,我可以有整天的時間。」 對方的聲音變得比較起勁。「畫作都會在那邊嗎?沒有冬天收藏起來的?沒有借出去的?」 「每一幅畫都在。強尼離開巴黎之前,檢查過了。」 「太好了。你做得很好,親愛的。非常好,稍後見。」 黃昏時,在他那擺滿精美家具的昏暗的畫房裡,魯道夫·霍爾茲輕輕地將聽筒放回原處,從達森瓷杯上喝了口綠茶,然後回去讀他先前讀的文章。是《芝加哥論壇報》,注明發自倫敦,描述倫敦警察廳的《藝術及古物小隊》找到了挪威最有名的畫作(尖叫》,愛德華·蒙奇的作品,估價在四千五百萬美金左右。它在一九九四年被偷,兩年後在挪威南部的地窖裡被發現,包在床單當中。霍爾茲搖了搖頭。 他繼續讀下去。根據該記者的說法,全世界遺失或被偷的藝術品,「保守」的估計遠超過三十億美金,這個統計數字把滿意的微笑帶到霍爾茲的臉上。兩年前的他真是幸運,邂逅了卡米拉。 兩人關係的發展始於社交場合,當時他們相遇在霍爾茲經常以合法藝術商人身份出現的畫展上。就在他對畫作感到乏味的同時,卡米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感覺到兩人可能會有共通之處,這點在接下來那個禮拜的一頓探索性午餐約會之後,獲得了證實。在無趣的禮貌交談之下,暗潮洶湧著,這是兩人心智與野心交會的第一波徵兆。晚餐約會接睡而來,言辭的搪塞逐漸退去,某種接近誠實的東西漸漸浮現,到了此時,卡米拉已經分享霍爾茲的四柱床,周遭環繞著霍爾茲在公園大街公寓的輝煌燦爛,兩人清楚地知道,他們是天造地設的貪婪戀人。 親愛的卡米拉。霍爾茲把茶喝光,起身看著窗外正在下著斜霰。已經四點多了,在公園大街的冰冷晦冥中,十五層樓下,人們搶搭著計程車。如果是在勒星頓,他們將會全身濕透地排隊苦等巴土。而這裡溫暖而富有,真是愜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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