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彼得·梅爾 > 一隻狗的生活意見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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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穿靴子的那個人是主子,因此,我密切地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每次,這個可恥的騙子來到我的視線範圍,我就搖頭擺尾地巴結了。當年的技巧和今天相比,實在遜色多了,但還是死命地搖著尾巴,並發出快樂的尖聲叫。 我有種錯覺,以為自己小有所獲;想像在他那討人厭的相貌下,有一個親切的靈魂,最後一定會對我伸出歡迎的雙臂。哎,那人的內在比起外表要簡單得多。或許,你聽過有人描述人生:險惡、殘酷,而且出奇地短。這些形容詞套在他身上再合適不過了。此外,更令人憤恨的是他那雙無法無天的靴子,從那時起,我對人類的腳便抱著深深的恐懼。 不過,有—天,他居然把我從穀倉中放出來,我想,終於時來運轉。我希望至少可以出去溜達一下,或許認識一下四周的環境吧,並設法弄一頓吃的,好慶祝我來到這個人世,啊,這又是少不更事的錯誤。 他帶我到一個「面目全非」的花園——裡面長滿了雜草,還有一些生銹的油罐和幾個老舊的大輪胎。他用繩索打個活套,套在我頭上,另一端系在一棵法國梧桐的樹幹上,然後後退幾步,上下地打量我。你是否看過有人在肉鋪裡盯著羊肉和牛肉,不知選擇哪一種?他的眼神就是如此,好像在算計什麼。 我跳上跳下,耍把戲來討好他,差點被繩結勒死了,最後只好作罷,頹坐在塵土中。我們大眼瞪小眼地瞧著對方。他舔著自己的鬍鬚,我則發出一聲聲可憐的哀鳴。最後,他嘴裡咕哦了幾聲,便走回屋內。我們這人狗之間的「神交」僅止於此。 *** 整個夏天我都被綁起來,無聊得要死,而且三餐不繼,只能從梧桐樹蔭得到一點兒撫慰。主人時常會過來,上下打量著我,若有所思似的,我想逃卻沒處躲。 我很愛叫,不然就沒有什麼事好做了,只能看看螞蟻,這些忙碌的小東西常讓我看得出神。瞧,他們目視前方,三隻腳並肩齊步,四處奔走。聽說,大城市也像這樣——數以百萬的人從一個洞鑽到另一個洞,又鑽回來。這真是一種奇怪的生活方式,不過有人就是過著這樣的日子。 夜晚,我總蜷曲著身子在破輪胎裡睡覺。有一天早上,醒來時發現空氣的味道完全變了,充滿著另一個季節的氣味,輪胎的橡皮上還有著豆大的露珠——夏天已經結束了。 當時,我並不曉得秋天的來到意昧著人類的心中開始有—種欲望蠢蠢欲動,特別是在我身處的這個世界。人們成群結隊,全副武裝地沖到林子裡,和畫眉鳥、兔子、沙鏈鳥或是任何在灌木林裡發出奇怪聲響的東西作戰,簡直是草木皆兵。據說,這些人還曾相互彼此開槍。這是可以理解的——假如你追逐了—天的兔子卻毫無所獲,如何對老婆交代?不過,這又離題了。 說到那天,我從破輪胎中爬出,伸了個懶腰,吸了—口早晨的空氣,等待另—個無聊的口子,看著那像個幽靈的軀體走出屋子。說來說去,就是那個穿靴子的老頭兒。平常總是一件背心加上一件千瘡百孔的長褲,這會兒卻一身漂亮的迷彩裝:—頂棕綠交錯的帽子、行軍夾克,一排子彈,肩膀一邊掛著袋子,另—邊扛著槍——哇塞,活像是聖經中神勇的獵人再度出現。 他—走近,我就聞到了那袋子的血臭昧。比起從前的大蒜、香煙和汗臭昧,這可是大有長進,我直覺一定有什麼事。果然,他把我鬆綁,用靴子向我示意,跳上他那輛貨車。對諸君而言,這可能不像是個美好的一天。不過,想想看吧,好幾個月來只能在同一個地方打轉轉的我,這麼—來,真是大喜過望,準備進行—場偉大的探險。畢竟,螞蟻雖有趣,看久了也會生厭。 於是,我們出發了,車在平坦的馬路上開了一會兒就駛上—條崎嶇、顛簸的路,停下來之後,大獵人們下了車,但要我待在車內。我聽到同類的叫聲,於是把鼻子伸出車窗外。 在林子裡的空地上已停了三四輛車。每一輛車裡都有一條狗。大獵人和他的朋友昂首闊步,拍著彼此的背,稱兄道弟,並較量隨身攜帶的槍械彈藥。 有人拿出一瓶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大家輪流喝了一口。另一個戰士拿出一把大得可以剖殺鯨魚的刀,把一條大香腸砍成數段。瞧,他們狼吞虎嚥的樣子,好像不知多少天沒見過食物似的。他們不是才吃過早餐嗎?真奇怪。接著,又把那酒瓶子傳來傳去。 吠聲漸弱,我想,我一定在打磕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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