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彼得·梅爾 > 永遠的普羅旺斯 | 上頁 下頁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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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看看班森發炎的喉嚨,拿出一支棉花棒,他打算取樣做病毒測試。 這下好了,我們的班森先生會不會脫褲子呢? 班森疑惑地從醫生肩膀望去,看著醫生取出一支試管,一面把卡文克萊牛仔褲褪到一半。 「告訴他,我對抗生素過敏,他應該打電話給我在布魯克林的哥哥。」 「你說什麼?」醫生問。 我解釋問題的癥結,不知醫生的藥箱裡會不會剛好有這種特效藥。 答案是否定的,我們互視而且瞪著班森的光屁股,它們痛苦地痙攣著,像班森痛苦的咳嗽聲。 醫生說他得給班森打些藥以減輕發炎,並解釋這種特效藥的副作用很小,我將這些訊息轉述給班森。 「好吧!」他趴下,醫生就像西班牙鬥牛士,用一副極其優雅的姿勢將針筒插下去。 「好了!」 班森在一旁等待可讓他昏睡的藥物起作用,醫生說他會派護士一天來打兩次針,而檢驗結果星期六即可揭曉;只要一有結果,他馬上就可以開處方。 他祝我們有個美好的夜晚,班森捂著手帕嗚嗚地應答。 我想,「一個美好的夜晚是不可能了!」 護士來了又回去,檢驗結果出來,醫生照約定的時間,在星期六抵達。 我們這位年輕人說得沒錯,確實是「單核白血球增多症」,不過我們可以用法國藥來治。 醫生振筆疾書,像個靈感泉湧的詩人,一個處方接著一個處方從筆下揮灑而出,似乎每個處方都用得著。 他遞過來一疊寫滿文字的紙,祝我們週末愉快。 哎,這也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連續假日的星期天,想在法國鄉下找一家開門營業的藥房可不簡單,而方圓幾裡內唯一的藥房是位於卡維隆外圍的「保衛藥房」。 我在八點半趕到那兒,遇見一個和我一樣手中握著一疊厚厚處方的老兄,我們一起望著張貼在玻璃門上的告示,上面寫著:「十點鐘開始營業」。 此人歎了一口氣,上下打量著我。 「急診嗎?」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我回答。 他點點頭,解釋他肩膀有關節痛,腳上長黴菌,不打算在太陽下枯等一個小時,他坐在大門邊的走道上,開始研究起手中那一大疊藥方的第一張。 我決定先行離開去吃早餐。 「最好在十點前回來,」他說:「肯定會有很多人的。」 他怎麼會知道呢?難道星期天上藥房是午餐前的習慣嗎? 我對他的勸告不予理會,向他道謝後,在一家咖啡館閱讀一份過期的《普羅旺斯日報》。 我在十點前回到藥房,乖乖,似乎全卡維隆的人都聚集在門口了。 有幾十打的人手裡拿著大疊的處方站在那兒,互相交換疾病症狀情報,就好像釣魚客在描述他得獎的大魚一般。 喉嚨發炎先生吹噓著他那足以致命的喉嚨腫痛;靜脈瘤太太則驕傲地細數著她的靜脈瘤病史。此起彼伏愉快地聊著天,時而問問時間,往猶深鎖的藥房大門擠去。 終於,在「總算開門了」和「她出來了」的低語聲中,一名女孩從藥房後出現,識相地躲在一邊以讓蜂擁的人群通過。 我再次體會到盎格魯一撒克遜人排隊的習慣在法國是不存在的。 大概等了半個鐘頭之久,好不容易在混亂中逮到一個空檔,把我的處方交給藥劑師。 她取出一個塑膠袋,裝進一些盒子、瓶子,在每張處理過的處方上蓋章。 她留下一張副本,另一張則還給我。 很快地塑膠袋就滿溢出來了,尚剩一張處方,藥劑師失蹤約莫有五分鐘之久,然後出來表示缺貨,並要我到別家藥房試試看。 儘管如此,情況也還不算太糟,至少重要的藥都在袋子裡。 對我來說,這些藥已經夠讓一群人死而復生了! 班森又是吞,又是吸的,以他的方式試著每個藥方。 第二天早上,他似乎已經從死亡墳墓的陰影中逃出,覺得好多了,有足夠的力氣和我們一起到梅納村的藥房找剩下的那種藥。 我們到達時,已有一位老先生坐在凳子上,手上的袋裡裝滿了萬靈丹,他好奇地想知道我們這些外國人會得什麼外國病。 一直等到我們的藥都齊備,他湊過頭想一探究竟。 藥劑師打開袋子,拿出一個用錫箔紙包裝的東西,大約有頭痛藥片般大。 她拿給班森,告訴他說:「一天二次。」 班森搖搖頭,用手摸著喉嚨說:「太大了,我吞不下這麼大的玩意。」 我們翻譯給藥劑師聽,那位老先生在藥劑師回答前咯咯大笑起來,危險地搖晃凳子,用長滿瘤的手背擦眼睛。 藥劑師面帶微笑,優雅地將錫箔紙包的藥高高舉起說:「這是栓劑。」 班森看來有些迷惑,那位老先生還在大笑,從凳子上跳下,把栓劑從藥劑師手上搶過來。 「你看!」他告訴班森,「我們是這麼用的。」 他老人家在離櫃檯不遠處找了一處空間,朝前一趴,將栓劑舉過頭,手臂飛快地往後移動,將藥用力往褲子底部刺進去。 他看著班森說:「懂了嗎?這是塞在屁股裡面的。」 班森還是搖頭表示:「哎,老天,這實在很奇怪!」他戴上太陽眼鏡,後退幾步,「在我們那裡,我們不用這個的。」 我們試著解釋這是種讓藥進入血管最有效的方法,但是他一點都不為所動。告訴他如此可以治喉嚨發炎,他不覺得好笑起來。 我常在想,回去後,他會如何告訴他在布魯克林的哥哥關於法國人的栓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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