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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裘裡安·坡以極大的興趣閱讀了報紙上的關於班奈;和安娜的新聞,但他內心卻沒有特別的警惕,反正他知道他們的下落。他把他們圍堵在上普羅旺斯,置於嚴密的監控之下。吉拉德打過電話回來,說是跟監器的訊號仍在繼續傳送,訊號的穩定性像心跳一樣正常。然而,這樣的等待令人厭煩。要是他們到了晚上還沒有行動的話,他將派吉拉德去把他們抓起來,帶回他這兒。他的原則是避免暴力行為,但會考慮將使用暴力作為最後的保留手段。他的耐性不是沒有限度的,他已決定讓班奈和席莫共處數小時,席莫的說服力不可抗拒,只要他想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到了明天這時候,那個公事包和百萬鉅款就會回到原先屬￿它們的地方,問題將可幹淨利落地解決。想到這兒,心滿意足的裘裡安把注意力集中在報復吐茲這件事上。那意大利混球需要受一點教訓。

  兩輛警車在曼德律機場等待直升機的降落,然後一路長驅直入坎城。在警笛大作的情況下,其他的車輛都順勢避開了。安娜和班奈在措手不及之中做了階下囚,此時他倆仍感無所適從。他們認為安全保護措施應該是用於對恐怖分子,而非用來對付像他們這樣的業餘竊賊。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的情緒簡直跌到穀底了。

  他們被帶到坎城警察總部的接待區裡——這兒看來硬邦邦的,充滿了敵意,空氣中還懸浮著一絲恐怖。他們的口袋被掏空,也被拍了照片,好像被當做兩個人渣來處理了。

  值班警官伸手從公告欄上撕下原先張貼在那兒的他們的照片,丟到一個收藏櫃裡。一次緝捕結束,等於又結了一個案子。

  穿著藍色長褲、襯衫敞開領口的邦菲耳上校,從後面他的辦公室裡走出來,一副輕鬆的樣子。他站在他們面前咒駡他們。這兩個白癡活該得到報應,誰教他們出來不挑日子,專門來破壞他的大好週末?他召喚他們走到跟前,領著他們通過長廊,走向莫魯的辦公室。

  莫魯自以為天生適合審訊犯人。過去好幾年以來,他從許多罪犯身上榨出了大大小小的消息,從他們半真半假的答案裡,過濾出一些謊言,誘使他們伏罪。他自行發展出一套偵訊的技巧,磨練了觀察人性的本事。至於說有些諸如捏拳、突然間眨眨眼睛,或不自由主變換坐姿的動作,看在他眼裡有如言語般的明晰。他喜歡不慌不忙地從事調查,這是邦菲耳不可能學會的技巧。此刻邦菲耳坐在另一端,筆記本攤在一邊膝頭,從他的表情來判讀,就知道他是個善於恐嚇的暴力型人物。

  莫魯細看坐在他對面的一對男女。長得很好看。他心想:帥哥加美女。不過從他們的眼神、嘴角,可以看出他們內心的緊張。這倒頗有激勵作用的。他從口中取出煙斗,露出笑容。

  「因此,班奈先生,看來你不再擁有勞斯萊斯轎車了。」

  班奈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當然不會僅此而已。「勞斯萊斯?」他的嘴巴幹幹的,微弱的聲音顯示出他的抗拒心。「什麼勞斯萊斯?」

  莫魯用煙斗柄指向他辦公桌上陳列的那些東西:護照、現金、信用卡,還有一個破損的皮飾的鑰匙圈,鑰匙圈上用「RR』兩個字母作為裝飾。這是他的車鑰匙。

  「嗅,那個,那是很久以前,有個在倫敦的人送給我的。」

  莫魯轉向安娜,露出同情的神色。「小姐,我一定要向你表達我的慰問之意。我知道令堂的身體欠安。」

  安娜很明白莫魯要對她的心理造成何等影響, 他要讓她自己承認做錯了事。「你怎麼知道?」

  「我們有電話呀!我在紐約有個得力的幫手。在今天這樣的時代裡,資訊的取得是太方便了。整個世界的情況已經改變,個人幾乎很難保有隱私。相當可怕一一邦菲耳,這樣的講法不對嗎?」莫魯說完,瞄著他的助理。

  邦菲耳心想:有話直說就好了,老狐狸,何必呢?「隊長,你說得沒錯,相當可怕。」

  突然間,莫魯好像發現他的煙草沒有了。他用一個形狀類似小湯匙的工具去挖掘煙斗槽的部分,並將煙灰倒在一個煙灰缸裡,輕輕吹了吹煙嘴的部分。除了他吹氣的細小聲音之外,室內悄然無聲。安娜和班奈互望一眼,內心充滿了困惑。難道他們被匆匆帶到尼斯來,為的是這個?——觀賞一位高階警官如何處理他的煙斗?班奈清清喉頭。莫魯對他置之不理,並從一個皺皺的皮制煙草袋裡取出煙草,填充他的煙斗。

  最後,班奈終於忍不住沉寂了。「你能把逮捕我們的理由告訴我們嗎?我們做了什麼呢?」

  莫魯抬起頭來,稍有驚異之色,仿佛是忘記了他倆還在跟前似的。「你們怎麼不自己告訴我呢?」

  班奈想了半天,才說出一個他希望是對他自己無害的答案。「是這樣的,有人要我們從船上拿一個公事包下來。」

  「誰要你們這麼做的?」

  「是賀小姐的一位老長官。事實上,這是一份工作,我們會得到報酬。」

  「不用說,錢一定也是對方付給你們的噴?」

  「不錯。」

  「那位長老官是誰呢?」

  「是個名叫裘裡安·坡的人。」

  「啊!對了,」莫魯共用了三根火柴去燃他的煙草。「那麼,這只裘裡安先生付錢要你帶下來的公事包,裡面裝的究竟是什麼?」

  班奈遲疑了一會兒,第一次說出謊話。「公事包上了鎖,我不知道裡面是什麼。」

  「你們不知道?」莫魯拿起那兩份護照。「你們把這個留在船上,」他說著,把他們的護照丟進辦公桌的一個抽屜裡。「你們也太不小心了。難道是在匆忙、沒有預期的情況之下,離開那條船的嗎?」他從口袋裡取出一串鑰匙,將那抽屜鎖好。

  「我一定是忘記了。」第二個謊言。

  「我懂了。那麼你們大概是什麼時間下船的呢?」

  「嗅,我不知道。吃完晚餐的某個時間吧。」

  「帶著公事包?」

  「是的。」

  「那麼,是——兩天還是三天以前呢?」

  這次班奈是真的記不得了。「好像就是兩三天以前。」

  「當然啦,這之後你們就把公事包送到裘裡安·坡先生那邊,他把錢付給了你們!」

  「事實上,我們還沒有機會去——」

  「班奈,」一言未畢,安娜就來打斷他的話,一面搖著頭,說:「算了吧,真是瘋狂,沒有用的。」

  莫魯透過煙霧瞄著她,贊許地點了點頭。「你真是個很有理性的小姐。班奈先生,我們再重新開始。在你回答之前,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情,那將會影響你的陳述。」他把煙斗拿出來,以煙斗桶指向班奈。「其一:公事包裡是一份松露增產的計劃書,我保證你一定知道。其二,公事包是你們偷的。」

  「但那還沒有——」

  莫魯舉手示意他安靜下來。「我只是在把事實轉述給你聽。你可以評估我們的認知,而且,為了你自己好,希望你告訴我真話。此刻,你們是以竊賊的身份被逮捕的,我們毫無問題可以舉證說公事包是你們偷的,而且當然你們會關進監牢去。」莫魯擦亮一根火柴,重燃煙草。「到了此刻,情勢可以說是對你們極為不利了。一旦法國政府對那個公事包發生了興趣,那你們所涉及的可就不是普通竊案了。情況將更加嚴重,而且顯然你們將遭到更嚴厲的刑罰。」

  「這樣講也太過分了,公事包和政府沒有絲毫牽扯。」

  「現在有了,」莫魯的薄唇勾起毫無幽默意味的笑容。「我從你的記錄上得知你在法國住了好幾年。班奈先生,我確信你將發現當局的權勢到底有多大——以某些外國人的立場看來,其權勢之大可以說是到達了巔峰。我必須告訴你,在警局裡對我們相當有利。」

  莫魯讓出片刻時間,使這樣的恐嚇之辭深陷于班奈的腦海。他是有點兒吹噓,不過,只是一點點而已。面對他的兩張臉孔顯得驚悴黯然。而此刻正是做一個較為愉快的承諾的時機了。

  「如果你們決定全面和我們合作,我們可以安排取消控訴。大家都知道,誤解的產生時有所聞,因此這個事件將被視為錯用證據的不幸案例。對於所造成的種種不便,官方會出面道歉。」

  班奈望著安娜。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帶著她離去,留下裘裡安、吐茲和卑鄙的法國警方去狗咬狗。「怎樣?你覺得如何?」他輕觸她的臉頰。

  「我要跟著你。」一聲幽幽的啜泣,似乎抽去了她體內所有的空氣。她掉過頭來,伏在班奈肩頭,擺脫莫魯的視線。她真的飽受打擊。然後,他聽到——他以為他聽到了——很微細、很微細的聲音,那是她的耳語聲,僅僅比她在他頸際的吹氣聲大了一點點:

  「不要告訴他關於袋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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