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彼得·梅爾 > 茴香酒店 | 上頁 下頁
三〇


  「非快不可。天殺的沙丁魚也很快。好吧,客套夠了,言歸正傳。派克幾個小時後就要到了,我必須讓你進入狀態。」李格樂開始在他的辦公桌前踱來踱去,「他應該幾乎是我的囊中物了,只要他喜歡歐洲。根據我的資訊,我們應該可以拿到這筆三億美金的生意,如果我們能夠讓他鍾情漢滋(Heinz ),還可能更多。這就是我們要爭取的合作關係。」

  「那個派克是什麼樣的人?」

  「我從沒見過他。我們通過電話,不過我倒是跟他的行銷人員交過手。據他們的說法,他不太願意花太多時間跟廣告公司打交道。所以我會立即切入正題。」季格樂暫停話語,取過一疊厚厚的檔案,然後把它丟到桌上。「你已經讀過了簡報資料了,不是嗎?所以你應該知道,四十年前他發跡於德州,現在已名列『財星』五百大富豪,每年名次都在攀升中。他人很聰明。在電話中,他就像是從偏僻地方來的老傢伙,也許戴了條條紋領帶以及很蠢的帽子,但是他正面臨舉足輕重的購併案,而且從不失手。現在可就是玩心理戰的時候了。」

  賽蒙點了根雪茄,看見季格樂露出了嫌惡之情。季格樂每天六點起床,在他的重量訓練室裡健身,這就是他免於臃腫的訣竅。他喜歡讓你摸摸他的雙頭肌,而且他深信,在六尺內的距離抽二手煙,可能罹患肺癌。

  「天啊!我真不知道你還能抽那玩意兒。你知道它有什麼影響嗎?千萬不要在今天下午死掉,我的要求只有這樣。」

  「鮑伯,我非常感動,那麼你所說的心理戰又如何?」

  「沒錯,這很重要。我聽說,派克喜歡把自己當成一個簡單的人物,沒什麼了不起。加上他不但是美國人、還是德州佬。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的意思是?」

  季格樂歎了氣。「讓我來告訴你。依據我對他們瞭解,他以為廣告界的人都是穿著芭蕾舞衣的花俏無用之人,而歐洲不過是充滿曬魚網的小村莊。」

  賽蒙想到季格樂穿著緊身褲、抽了口煙咳嗽的模樣。

  季格樂搖搖頭。「你損害的是你的肺,當然,你從抽煙中得到靈感。沒有任何一個聰明的歐洲人會與不同的文化價值為敵。我們要採取的陣線是麥當勞陣線——美國特質、美國價值、美國效率、美國……」季格樂搜尋著足以搭配此等美德的字眼。

  「金錢?」

  「你說的天殺的沒錯,金錢,你知道這對於生意有什麼影響嗎?對於股價及個人資產的影響又如何?你可以買天殺的哈瓦那雪茄,抽到死為止。」

  「你知道嗎?鮑伯,有時候你的性格中也會有仁慈慷慨的一面。」

  季格樂用他細長而不友善的眼睛看著賽蒙。「賽蒙,別開玩笑了。我已經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在上頭了,我可不希望這件事因為你的任何俏皮話而搞砸了。留著你的笑話,跟女王喝下午茶的時候再說吧!」

  季格樂在此番高談闊論時,昂首大步地走來走去。他魁梧、好鬥的身影掩映在落地窗與沿著第六大道通往下曼哈頓的視野之中。賽蒙看看表。英國時間晚上七點整。他想喝杯酒。如果他在倫敦的話,可能已經準備與妮珂在安靜的地方共進晚餐,最好是在他的公寓,這樣他就可以在稍後剝光她的衣服。他甩掉自己的這些幻想,試著專注于季格樂表演的末了。

  「……所以只要記得這個,OK?我們只要給他一大套全世界的廣告造勢,不須專注特殊的市場。世界處於饑渴的狀態,我們必須喂飽它。」季格樂不再踱步,出其不意地朝賽蒙伸出手指。「嘿,這樣的立場還不壞,你明白嗎?誰需要天殺的文案?」

  賽蒙不喜歡飛機上的微波食物,所以整天沒吃東西。「鮑伯,你的一番話對我產生作用了,我餓壞了。」

  季格樂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他從來弄不清楚賽蒙什麼時候是正經的,什麼時候又會賣弄他那英國式的幽默。為了公司的和諧,他給了他質疑的特權。「好吧,我們可以叫東西進來吃。派克可能會早點到。」

  不過派克倒是很準時,被三位笑眯眯的大漢型主管簇擁者,他們聲音洪亮,見人就握手。在聽過季格樂對於派克的形容,賽蒙預期自己會看到向外彎的腿與牛仔帽,所以在見到眼前這個穿著似乎是沙威洛(SolieROO)西裝、短小精悍的男士時,感到有些錯愕。他的領結打得不很緊實,有張因日曬而顯得黝黑又滿布皺紋的臉,還有重重的雙眼皮。賽蒙直覺得他長得像漸錫。

  「蕭先生,我是漢普頓·派克,幸會。」他有如煙槍似的沙啞聲音,被慢條斯理的口吻所軟化,「他們告訴我,你為了這個小會議,專程從倫敦過來。」

  「沒有錯,今早飛過來的。」

  他們就坐,而賽蒙注意到,德州佬真的穿著西裝搭配靴子。

  派克說:「告訴我,蕭先生,你在倫敦有沒有機會看歌劇?那是我想念的東西。」

  賽蒙看到季格樂的笑容僵住了。「倒也不常,不過只要帕瓦洛蒂到倫敦,我一定不錯過。」

  派克點點頭。「那真是好嗓子。」他拿出一盒沒有濾嘴的佳土菲德(Chester fieids)香煙,身體往後傾。「好了,言歸正傳吧!」

  這個派克口中的小會議,竟然開了兩天,拖延的程度令賽蒙與季格樂在結束時感到疲憊不堪。第三天早晨,他們一起喝咖啡,臆測著他們的機會,季格樂的自大,被疲倦磨滅,而賽蒙在腎上腺素消腿之後,恨不得趕快回到倫敦。從辦公室傳來的傳真,不外乎尋常討救兵的問題。

  有位秘書在門邊探頭。「季格樂先生,有您的包裹。」一名信差推著推車,鬥大的紙箱擋得幾乎看不見他的頭,他還得小心翼翼地才能讓紙箱進門。

  季格樂向秘書大喊,「把那東西弄出去,這裡又不是天殺的倉庫,天啊!」

  「季格樂先生,很抱歉,那是您私人的東西。」

  「狗屎!」季格樂拿著拆信刀,七手八腳地割開貼著厚重膠帶的紙箱。紙箱裡全是有著紅色派克食品商標的瓶瓶罐罐。中間則有一個信封。

  季格樂打開信封,取出一張紙。

  「狗娘養的!」他把紙當著賽蒙的面摜在桌上,重捶他的手臂,露齒而笑,「狗娘養的!」

  賽蒙看看那封信,開頭是:「總經理辦公室」,上面寫著:「恭喜!漢普頓·派克」。

  這時賽蒙抬起頭,看見季格樂正與樓下的公關部門通話,要他們安排一個記者招待會,他的疲態完全消失不見,代之而起的是無限的驕傲與興奮。這次賽蒙也感受到同樣的興奮,而不是一種滿足夾雜著虎頭蛇尾的情緒。終究,這只是要握的另一雙手,即使這雙手抓滿了錢。

  季格樂掛掉電話,從他閃亮偌大的桌子邊望著賽蒙,「天殺的三億生意,這還是保守估計。」

  「這應該能化解危機,」賽蒙伸出手,「恭喜你了,鮑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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