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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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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在他們已經是鼻子對著鼻子的時候,老漢用兩隻農人式的骨節隆起的手抓著了他的衣領。但是波爾也是高大的,而且由於體育運動的練習功夫,他的氣力更為強大,所以用手一擋就為自己解除了那個倭韋爾尼漢子的束縛並且推著他靠牆站著: 「請您聽我說,阿立沃老爹,現在問題並不在於我們彼此打架,而是我們彼此瞭解。我擁抱了您的閨女,那是事實……我對您發誓,那還是第一回……並且我也對您發誓,我想娶她……」 老漢身體上的橫勁兒固然在對方的突擊之下衰減了,但是怒氣並沒有平靜,他吃著嘴說: 「哈!不錯!有人來搶我的閨女,有人想我的錢。騙人的畜牛……」 這時候,一切留在他心上的事都從囉嗦和傷心的語言發洩出來。由於那筆指定給大女兒的陪嫁財產和他那些快要轉到這班巴黎人手裡的葡萄田,他是不能自慰的。目下他正懷疑龔忒朗的窮苦,昂台爾馬的詭計,並且忘卻那個銀行家給他帶來的意外財源,他認為這班壞人不再容許他好好兒睡覺,因此發洩自己的全部隱恨和憂慮來攻擊他們。 竟可以說昂台爾馬本人以及他的親友,每天夜裡都到他家裡翻箱倒篋,偷盜他好些東西,他那些土地、他那些溫泉和他那兩個閨女。 後來他對著波爾劈面下了他種種責備,也指摘他對於他的財產轉念頭,說他是一個騙子,說他為了佔有他那些土地才引誘沙爾綠蒂。 另一個不到多久真沒法忍耐了,在老漢的鼻子下面嚷著: 「不過我比您有錢,見鬼了,老毛驢。我將來拿點兒給您,說到錢……」 老漢不開口了,雖然不肯輕信,但是注意起來,後來他用一道和緩了的聲音重新又來回罵。 波爾現在答話了,為自己解辯了;後來他覺得受了這個襲擊的束縛而且又是應當由他單獨負責的,於是提議絕不要求一點陪嫁財產就娶他的閨女。 阿立沃老漢搖頭,教他再述一遍,不明白他說的什麼。因為在他看來,波爾還是一個身無分文的人,一個空心大老倌。 後來,波爾因為氣極了就對著他的鼻子嚷著: 「但是我每年收入的利息不止十二萬金法郎,老傻瓜。可懂得?……就是本錢有三百萬以上!」 另一個才突然問道: 「這數目,您將來是不是可以寫在一張紙上?」 「成,我可以寫!」 「您將來是不是可以簽字?」 「成,我可以簽字!」 「在一張公證用紙上簽字?」 「成,在一張公證用紙上簽字!」 這時候,老漢站起了,打開了他的大櫃,從裡面取出兩份國家蓋印的契約紙,後來又找出昂台爾馬在幾天之前強迫他定下的契約,照樣擬好了一份稀奇古怪的婚姻議定書,其中載明那一筆由未婚女婿保證的三百萬,並且強迫布來第尼在後面簽了姓名。 波爾到了走到外面的時候,他仿佛覺得地球不是向固有的方向旋轉的了。由於世上的偶然事件之一,由於那些使人找不著出路的事故的詐欺之一,他和她都畢竟不由自主地訂婚了。他喃喃說:「何等的糊塗事!」隨後他想:「不用多說!將來我也許走遍全世界再找不著更好的。」末了由於被造化這樣的捉弄,他覺得心裡是徹底快樂的了。 第六章 第二天的日子向昂台爾馬報告了不好的消息。走到浴室的管理處,他知道了沃白裡先生上一天夜裡在大光明旅社突然因為腦充血去世。這位工程師由於他的學識,他的公正的熱心以及他對阿立沃山溫泉站差不多當做自己女兒一樣愛護的熱情,素來使得昂台爾馬認為是於他很有用處的,此外現在很使他惋惜的,就是這一個為了防止腦充血而來的顧客,竟在努力治療之中,竟在合宜的時令之中,竟在一個新開闢的溫泉站的初步繁榮之中這樣死亡。 這個很不自在的銀行家在醫務視察那間辦公室裡一來一往地走著,而視察剛好不在那兒,銀行家尋覓種種法子好把這個不幸的事栽誣在另一個原因上面,編造一個意外的亂子,不謹慎地摔了一交,使得動脈瘤開裂;他焦躁地等候拉多恩醫生到場,這樣才可以使得沃白裡的死亡巧妙地得到證明,而不至於有任何懷疑能夠把這個亂子的初步原因傳出去。 視察卻突然進來了,臉色是灰白的和慌張的,他一進門就問: 「您可知道不愉快的消息?」 「知道,沃白裡先生死了。」 「不是,不是,麻遂立醫生帶著克羅詩教授的女兒逃走了。」 昂台爾馬覺得渾身全發寒噤了。 「怎樣?……你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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