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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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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則您是必須忘卻什麼事才能幸福?」 「是的,夫人。」 「能讓人家知道是什麼嗎?」 「您知道的……」 「那怎麼啦?」 「這樣一來,我就很慘了。」 她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同情神氣說: 「接到您電報的時候我就猜到了,而且就是為此來的。還打定了主意,要是我錯了,我立刻就走。」 略略呆了一會,她又說: 「既然我不馬上回去,能看看您的花園住宅嗎?那邊有條椴樹的小道,我覺得看來十分引人入勝。在那兒該比這兒涼爽。」 他們走出去。她一身淡紫打扮,和綠色樹蔭、藍色天空立刻顯得十分協調,以至對他顯得麗若天人,叫他目瞪口呆,想不到的新穎動人美麗。她身材如此婷婷玉立,面龐細嫩鮮潤,在一頂也是紫色的大帽子下面,露出一小綹燙過的金髮,帽子上面自在地點綴著一根長而捲曲的鴕鳥毛,纖細的胳膊用雙手拿著沒有打開的傘橫在胸前,她高傲和近乎直線的步伐給這座小小的鄉下園子帶來了某種不尋常的、出人意料的外地情調,那種奇異和意味深長的感覺,像是故事中人、夢中人、圖畫中人,瓦托①畫幅中的人物,出自一個詩人或者畫家的想像,憑幻想顯示出她去到鄉間時,會多麼美麗。 ↑①Watteau(1684-1721)法國刻版畫及油畫家,以鄉村風景畫出名。↓ 瑪裡奧看著她,不禁舊情全面複熾,內心深處發顫,他想起了那回在蒙蒂尼的路上看到的那兩個女人。 她對他說: 「給我開門的那個小個兒女人是什麼人?」 「我的女傭……」 「她的神氣不像……一個女傭人。」 「不像?她確實很討人喜歡。」 「您從哪兒找來的?」 「就在附近,在一個畫家的飯店裡,那兒的顧客威脅到了她的貞節。」 「所以您救了她?」 他紅著臉回答說: 「我救了她。」 「也許對您有好處?」 「肯定對我有利,因為我願意在我身邊轉悠的是個漂亮面貌而不是個醜八怪。」 「這就是她引起您興趣的全部內容嗎?」 「她可能還引起了我一些想法:禁不住想重晤您的強烈願望。因為任何女人,只要能吸引我看看她,哪怕是一秒鐘,也使我的心思回轉到您身上。」 「您這話真是說得巧妙!她愛她的救命恩人嗎?」 他的臉更紅了。像閃電似的一刹那間,確信任何妒嫉都有利於激勵女人的心,他決定只說一半假話。 於是他猶猶豫豫地說: 「我對這還不知道。有這可能。她對我十分關心,照顧備至。」 一陣不能覺察的惱火在德·比爾娜夫人心裡油然而生,她說: 「那您呢?」 他用愛情如熾的雙眼凝視著她,接著說: 「沒有任何東西能使我對您移情。」 這話仍然十分巧妙,可是她不再指責了,這話對她像是表達了一種無庸置疑的事實。像她這樣一個女人怎能對此有所懷疑呢?她對這種說法毫不懷疑,而且是滿意的,她再也不關心伊麗莎白了。 他們坐到了在椴樹蔭下的兩張帆布椅上,下面是潺潺流水。 於是他問道: 「您能想到過我怎樣嗎?」 「我想您很不幸。」 「由於我的錯還是您的錯?」 「是我們的錯。」 「說下去。」 「還有,我覺得您太激動,太興奮。我認為最聰明的辦法是先讓您定定神。於是我等待。」 「您等什麼?」 「等您來個信。我接到了,我就來到了這兒。我們現在作為一對嚴肅的人談談。您真一直在愛我?……我問您這個問題不是為的撒嬌…我是以情人的身分問您。」 「我一直愛您。」 「您有什麼打算呢?」 「我怎能知道?我在您的掌握之中。」 「唉!我呀,我的想法很明確,但是在不明白您的意圖之前,我不能告訴您。給我說說您自己,自從您逃之夭夭以後,您感情上和理智上有過什麼想法和感受?」 「我想念您,我幾乎沒有做過什麼事。」 「是嗎,怎麼想法?從什麼意義上?又有什麼結論?」 他敘述他想治好自己對她的相思病和他的出走。他跑到了這個大樹林裡,到處見到的都是她:白天被對她的憶念緊追不放,晚上為妒嫉苦惱揪心。他全說了,真心誠意地全說了,只回避了與伊麗莎白的戀情,連名字也不再提。 她聽著,深信他一點沒有說謊,從他話音裡的誠摯,更重要的是由於感到自己仍然控制著他而聽信了他。她為自己的勝利,為重新將他收歸旗下而十分高興,因為她仍然十分喜愛他。 他接著又懊惱這種情況永無終了。於是,抱著經過如此相思、如此受罪之後得以申訴而十分興奮的心情,同時又重新埋怨起她來,埋怨她被激發的愛情竟然如此軟弱,無力;但他沒有怒氣,也不辛辣,而是熱情洋溢、抒情詩或對命運反抗和屈服的申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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