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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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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瑪裡奧坐在她家裡。雖然一早她用藍色專送快遞約他來,可是,直到現在她還沒有回來。他留下了等她。 他很喜歡呆在這個客廳裡。客廳裡的每件東西也都使他喜歡。然而,每次當他單獨呆在這兒時,他總感到心頭壓抑,呼吸緊張,有點神經質,這使他在她出現之前,在椅子上總坐不安穩。他懷著愉悅的期待心情走過來走過去,害怕有什麼沒有預料到的事會妨礙她回來,使他們的會晤要改到明天。 當聽到有輛車停到大門口時,他高興得一噤,等到寓所門鈴大響,他就定心了。 她戴著帽子走進來,而平常她從不是這樣的,一派匆匆忙忙而且興奮的神氣。 「我有個消息告訴您。」她說。 「什麼消息,夫人?」 她一邊瞧著他一邊笑起來。 「嗨,我要到鄉下去過些時候。」 他一下子變得很不高興,變得愁眉苦臉。 「唉!您居然一臉高興地告訴我這個消息。」 「是的。您坐下來,我來給您仔細說說。您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有位瓦沙西先生,他是我過世了的母親的兄弟,一位橋樑總工程師,在阿弗朗什有房產,帶著他的妻子兒女在那裡居住好多年了,因為他在那邊有業務。每年夏天,我們都去看他。今年我不想去,他大為惱火,和爸爸鬧了一場。順便說一句,我給您說句悄悄話,爸爸也嫉妒您也找我鬧過幾次,硬說我會讓自己的名譽受到損失。您該少來幾次。可是您不要擔心,我會安排好的。因此我爸爸罵過我,弄得我只好同意到阿弗朗什去十來天。十二天,我們早上談定了。您有什麼想說嗎?」 「我說您讓我傷心。」 「就這點兒?」 「您還要我說什麼呢?我沒有法子攔住您!」 「您就想不到有什麼可做的?」 「唉……沒有……我不知道,我,那您說?」 「我呀,我有個主意。就是說,阿弗朗什離聖·米歇爾山很近。您知道聖·米歇爾山嗎?」 「不知道,夫人。」 「那好!下星期五您最好有興致去看看這處奇景。您可以住到阿弗朗什。要是您高興,星期六下午您可以在日落時到阿弗朗什的公園裡散步,從那兒可對海灣一覽無餘。我們會在那兒不意相逢。爸爸許會對您板著臉,可我會不在乎。我會組織一次聚會。第二天,我們全體和那一家子一塊兒去參觀修道院。您得顯出興奮熱情,而且儘量像您在平日那樣討人喜歡,討得我舅媽的歡心,並且在下山時邀我們到小客店裡吃頓飯。大家在那兒住下,到第二天再離開。您可以經聖·馬洛回來,再等八天,我就回巴黎了。這不是很理想嗎?您看我是不是很體貼。」 他懷著滿腔感激之情,放低了聲音說: 「全世界我愛的就是您。」 「噓!」 他們眼對眼相覷了一陣,她再微微一笑。這一笑是告訴他,她內心對他知遇之情的深切感謝,而且這種謝意是由衷的、強烈的,已經含情脈脈。他用貪饞的眼光盯著她不放,他真想拜倒裙下,跪倒塵埃,銜住她的裙袍,吠幾聲,讓她看到,他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從頭到腳、滿心身都裝的是說不清的苦悶。因為他表達不出這種感情;他的愛情,他極強烈而又令人銷魂的愛情。 可是用不著他陳情,她早明白了,就像一個射手料到她的槍子兒一擊而穿靶子上的黑心:在這個男人心裡什麼別的都沒有了,有的只是她,他會比她自己還更聽她的支配。於是她心滿意足,她認為他是惹人喜愛的。 她興致盎然地對他說: 「那就算說定了,我們來搞這場聚會。」 他激動得話不成音,結結巴巴地說: 「就這樣,夫人。說定了!」 安靜了一陣子以後,她不找什麼別的藉口,接下去說: 「今天我不能再留您了。我是專門回來給您說這的,因為我們後天就將動身!我明天的時間都排滿了,而吃晚飯以前我還得跑四五個地方。」 他立刻站了起來,心亂如麻,除了想不再離開她這一條之外,他心裡別無期待。於是,吻過了她的手,他就走了,有些兒傷心,但也充滿了希望。 他這四天過得可真是漫長。他在巴黎硬熬,誰也不去看,寧可聽不到人聲,回避朋友。 星期五一早,他搭乘八點鐘的快車,為盼著這次旅行,興奮得頭晚幾乎沒有睡著。他那靜悄悄黑黝黝的房間裡只聽得到出租馬車晚歸的軲轆聲音,這聲音挑動他總在惦著動身的念頭,弄得他整個晚上苦悶得像囚在監牢裡。 大清早,一等到灰色淒清的微曦透過這光窗簾的縫射進來,他就從床上跳起來,打開窗戶看看藍天,因為他一直在掛念,伯天氣不好。這是個晴朗的日子。蕩漾著的薄霧預示要熱。他不必要地匆匆穿好衣服,提前兩個小時全都收拾好了,為急於離家而癢癢的心兒早已上路。他梳洗未完,就催僕人出去雇了馬車,怕到時候找不到。 車剛啟動時的那幾下搖晃,對他是幸福的顛頓;可是到他進了蒙派那西火車站,得知離開車還有五十分鐘時,就又煩躁不安起來。 有一節包廂是空的,他租了下來,好單獨呆著,還可以隨意遐想。等到他覺到車已經啟動,他坐在快車那,被輕柔迅速的轆轆聲載著,滑向「她」的時候,他的滾滾心潮不但沒有平靜下來,而且更冒出了一個孩子式的傻念頭:想用出全身力氣去推車廂的軟墊隔板,讓車子走得快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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