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毛姆 > 巴黎的異鄉人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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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兩千年的習慣已經使愛變成一種人類的需要,而在那種情形下,愛就必須列入考慮之列。但是假如要施用麻醉藥的話,最好的人選實在並不是麻醉藥惡徒。假如愛能被施用于某種有用的目的上,那也只能由那些本身免疫於愛的人去做。」 「你拒絕了使生活快樂的一切事物,卻似乎不想告訴我你目的何在。我懷疑有什麼值得的目的。」 「前幾年,你都做些什麼?查理。」 這個突然而來的問題似乎無法使前後氣氛一致,但他還是以平常謙虛的坦誠回答。 「恐怕沒什麼值得說的。我每天好好的上班;花一段時間研究『家產』,以便知道一些有關財產所有物,以及這類的東西。我和父親玩高爾夫球。他喜歡一星期玩兩、三天。還有,我還繼續在彈鋼琴。我去過很多次音樂會,看過大部分的畫展,也看過幾次歌劇,看了一些戲劇。」 「你過得完全舒服嗎?」 「不壞,我過得很好。」 「明年你打算幹什麼?」 「我想,大致一樣。」 「再明年呢?又再明年呢?」 「我想幾年後要結婚,然後我的父親要退休,將他的職業轉給我。他的職業年入一千,就現在來講並不壞。當然,最後我會得到父親在馬遜家產的股份的一半。」 「然後,你就要過那種你父親以前所過的生活。」 「除非勞工党沒收馬遜家產,那時我當然會潦倒不堪,不過只要不那樣,我都準備從事我的小職業,儘量用我的收入製造些快樂。」 「等到你死時,你曾經生活過,或者沒有生活過會有什麼他媽的關係嗎?」 有一會兒,查理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所挫而臉紅起來。 「我想不會有。」 「你那樣滿足嗎?」 「說實話,我沒想過;但是假如你要這樣直接的問我,我想,縱然我以前不被認為是傻子,我卻應該是的。我永不能成為一個偉大的藝術家。那年夏天,我潦倒而我們去挪威釣魚時,我跟父親談過。他說得很美妙,可憐的老親愛,他很焦急,怕傷到我的感情。但是我禁不住要承認,他講的是對的。我在做事方面得到一種天生的機敏,我會一點畫,會寫一些、彈一些。也許,如果我僅能夠做一件事的話,我可能會有一個機會,但那只是一種機敏。父親說那是不夠的,很對。我想他說的做一個小而好的商人,比做一個第二流的藝術家還好,是十分正確的話。總之,老西伯特·馬遜娶了女廚師,在那小塊因倫敦的發展,而使之有價值的財產的土地上開始種植蔬菜,這對我是一件幸運的事。你認為這樣夠嗎?假如我在上天或者,你喜歡的話,機會,給我安排的生活狀態裡,盡我的責任的話。」 西蒙向他微笑著,這個微笑比那天晚上折磨他的臉容的任何微笑還放肆。 「我敢說這就夠了,查理,但是對我並不然,我寧願在穿過街時,被汽車輾成平平的一團肉,而不願像你一樣期望一個生活。」 查理安靜地注視著他。 「你曉得,西蒙,我有快樂的本能,而你沒有。」 西蒙咯咯的笑。 「我們必須看看是否我們能將之改變。我們去逛逛吧!我帶你去『後宮』。」 §三 一間外表氣派的房子,精緻的前門由一個穿著土耳其裝的黑人打開了。他們走進一個狹窄而燈光薄弱的走道時,一個女人從會客室裡走出來。她迅速而冷淡地向他們一瞥就帶他們進去了。但是當她認出是西蒙時,便馬上裝起溫和的態度。他們熱烈的握手。 「這是,伊內斯汀小姐。」他向查理說,然後向她說,「我的朋友,今天晚上從倫敦來的,他希望見見世面。」 「你帶對了地方嗎?」 她向查理估量一下。查理看到的這個女人年紀可能已近四十,有美好的外表,態度冷硬,鼻子挺直,薄唇上塗著口紅,還有一個堅硬的下頷。她整齊的穿著一套剪裁得有些男性化的暗色衣服,戴著頸圈打著領結,還戴著一個英國有名軍團的紋章作為別針。 「他很瀟灑。」她說,「這些女士們會很高興見到他的。」 「夫人今晚在哪兒?」 「她已經和家人去渡假了,現在由我來管理。」 「我們可以進去嗎?」 「你曉得怎麼走的。」 這兩個年輕人穿過這條通道,打開了一個門後,他們就在一間虛飾華美的土耳其浴室的大房間裡了。裡面有沿著牆放的長椅子,幾個人在四圍坐著,大部分穿著白日服,有一些著餐服,他們三三兩兩在一起,有一個桌子旁混坐著一群不同的人。女人穿著晚禮服,顯然是來看看巴黎的景色。穿著土耳其服的侍者,站在四周等著聽吩咐。一個平臺上面,有一個包括有一名鋼琴手、一名提琴手和一名薩克斯風手的樂隊。兩張面對面的長椅突出到舞臺,上面坐著十個左右的年輕女人。她們穿著土耳其式的高跟拖鞋,發亮的衣料裁成的臃腫長褲一直穿到腳踝,頭上戴著頭巾,上身裸著。其他同樣裝飾的女孩子,跟請她們喝酒的男人坐在一起。西蒙和查理坐下來,要了一瓶香檳。樂隊開始演奏起來,二個男人起身走到長凳子那邊選擇伴侶跳舞,其他的女孩子也無精打采的一齊跳著。她們散漫的談著,對那些坐在不同桌子的男人投以好奇的眼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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