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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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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對這首詩一點也不動心,因為他真切地、認真地有一種假想:這件事的結果很可能令人莫測。這也許是一種瘋瘋癲癲的念頭。寫這首詩的動機,只不過是他心血來潮,詩興大發,陶醉於眼前的幸福中而感到十分欣喜、激動,因而調門憂傷而單一,旋律有一股激越而奔放的味兒。剩下的只是一種音樂節奏,他寫時只感到淚水模糊。 後來他又寫信給家人,可家人誰也看不懂。信裡實際上並無任何內容,相反地,有的只是一些非常激動的標點符號,而無根無據的驚嘆號似乎顯得特別多。他要想方設法把自己的全部幸福告訴家人,由於考慮到這種事還不能完全公開,於是就用起含義模糊的驚嘆號來。當他想到即使他那博學多才的爸爸也無法猜透他那些象形文字的意義時,他不由欣喜若狂地竊笑不已;這些象形文字的意義,則不外乎是:我真是幸福無——邊! 他沉浸於這種親切。愚蠢、甜蜜而又熱情沸騰的幸福中。光明匆匆過去,一會兒到了七月中旬。如果不是迎來一個明媚而令人歡欣的早晨,我們這篇故事就顯得沉悶了。 那天早晨確實無比絢麗。時間還相當早,大約早晨九點鐘左右。太陽和煦地照著他的身子。空氣中洋溢一股清新的氣息,正如他在她家度了第一個良宵時那天早晨一樣。 他得意洋洋地提著手杖,興高采烈地叩著手杖在雪白的人行道上漫步。他想上她那兒去。 她萬萬想不到他會去,這使他心花怒放。他本想今晨去大學,可是今天,他當然休想在那兒獲得什麼。他還缺少些東西!在這樣的天氣坐在教室裡!要是下雨的話,倒也罷了!可是在目前的情況下,在這樣的天空下面,而他又笑得那麼爽朗、溫柔……上她那兒!上她那兒!他的決定,使他心花怒放。他用口哨吹出《鄉村騎士》中飲酒歌的強有力的旋律」,一面信步向荷伊街走去。 他在她的屋子面前駐足,有一會兒盡情吸入了香花的香氣。對於這種樹木,他已漸漸結成了親密的友誼。每次當他來時,他總在它面前站停,而且同它作一番短短的、默默的、熱情洋溢的對話。這時,丁香花會悄悄地、溫柔地向他預言又一次即將降臨於他身上的種種幸福,他也注視著它,仿佛某個人由於心裡有很大的幸福或痛苦,而要對別人傾訴又覺得灰心絕望,毫無信心,於是不得已把滿腔激情轉而訴諸于寧靜的大自然,而大自然似乎也真的盯住他看,好象有所領悟似的。他久久瞅著它,仿佛它是某種有靈性的、富有同情心的、可以信賴的東西;由於它有永恆的抒情性的魅力,他把它看得十分珍貴,認為它不僅僅是他羅曼史中富有戲劇性的附加物。 在他同丁香花可愛而柔和的香氣對話、並且聽了它的預言後,他就走上樓去。他在走廊裡擱下了手杖,然後門也不敲他走進了她的起居室。他的雙手悠閒地插在淡色夏裝的褲袋裡,一項圓帽推向後腦勺,因為他知道,她也許為他而憔悴呢。 『早上好,伊爾瑪!你也許會……』他正想說『吃驚』這個詞,可自己卻吃了一驚。當他進室時,他看到她猛地把桌子一推站起身來,仿佛想急急忙忙取些什麼,但不知道究竟要什麼東西。此刻,她只是茫然把餐巾放到嘴上,站在那邊,十分驚訝地望著他。桌上擺的是咖啡和烘制的糕點,桌子一側坐著一個蓄有雪白的三角鬍子的老先生,衣冠楚楚,看去頗有些身價。他嘴裡正在咀嚼什麼,這時驚愕地盯著他瞧。 他立刻摘下帽子,在手裡尷尬地晃動。 『哦,對不起,』他說,『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聽到『你』宇,老先生就停止咀嚼,此刻注視起姑娘的臉來。 善良的小夥子看到她臉色刷白,依舊這樣站著一動不動,不由心驚膽戰。這時老先生的模樣兒又難看得多了,簡直象一具死屍!他的頭髮看去不曾梳過似的。這會是誰呢?他為此絞盡腦汁。是她的一個親戚嗎?可她從來沒有跟他說起過!咳,他畢竟不合時宜地來了,真是太遺憾了!他本來在這兒是多麼快樂!現在他只好走了!這真可怕,而且誰也不會說什麼!——他該怎樣對待她呢? 『怎麼啦?』老先生突然開起腔來,同時翻起那灰色的、深陷的小眼睛,一閃一閃地環顧四周,仿佛還想從這神秘莫測的問題中找到答案。他的頭腦有些亂紛紛的,臉上的表情十分愚蠢,下唇鬆弛地搭拉著,顯得傻乎乎的。 我們的主人公突然想起應該自我介紹一下了。他的舉止十分得體。 『鄙人就是……我只想——我想拜見……』 『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有身價的老先生嚷道。『您究竟想幹什麼?』 『請原諒,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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