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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對。」我做出越來越不安、越來越擔心、越來越沮喪的樣子,接著問:

  「就是說,你可以殺死我。我可以殺你嗎?」

  他臉上的表情顯然代替了這樣一個回答:可憐蟲,這你根本就甭想!你是怕得要死才問出這麼一個問題的!

  「這次游泳和決鬥是事關生死的,」他說道,「就是說,你也可以殺死『好太陽』,因為只有做到這一點,你才有可能到達大雪松。」

  「你的死不會對我有什麼危害嗎?」

  「不會。阿帕奇人的酋長如果殺了你,你就到不了目的地,你的夥伴也得死。如果你殺了他,你就到得了大雪松,而你們從這一刻起也就自由了。來吧!」

  他轉過身,我脫下外衣和靴子,把腰間和口袋裡的東西也放到一塊兒。這時我聽見塞姆在那兒抱怨:

  「會失敗的,先生,會一敗塗地的!您看您的臉!聽您問最後那幾句話時可憐巴巴的腔調兒!我簡直替您和我們怕得要命!」

  我什麼也不能回答他,因為三個印第安人會聽見的,但我清楚自己為什麼裝得那麼可憐。我要讓「好太陽」自覺有把握,要引他上鉤兒。而我的計謀已經起作用了!

  「還有一個問題!」我跟他走之前又請求道,「如果我們自由了,還能得到我們的財產嗎?」

  「好太陽」短短地、不耐煩地笑了一聲,因為他覺得我的問題簡直是瘋話。

  「是的,你們能得到。」

  「所有的?」

  「所有的。」

  「包括馬、武器?」

  這下他對我發起火來。

  「『好太陽』說了,所有的!你沒長耳朵嗎?一隻癩蛤螟想和雄鷹比賽飛翔,還問如果贏了能得到什麼!如果你游泳也像問問題這麼蠢,阿帕奇人的酋長就要覺得羞恥,因為他沒讓一個老太太做你的對手!」

  我們穿過人群,走向佩科河的河岸。我走過「麗日」身邊時,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她用目光同我做最後的訣別。印第安人跟在我們後面,隨意找地方站著,好舒舒服服地看一場好戲。

  我很清楚自己處境極其危險,不管我怎麼遊過河——直著,斜著,或是之字形,這樣我都得失敗,首長的戰斧肯定能擊中我。只有一條路可走——潛水。還好,在這方面,我不是個「好太陽」想像中的半瓶醋。

  但我也不能只靠潛水,我還得冒出頭來喘氣,這樣就把腦袋暴露給斧子了。不,我根本就不能再浮出水面,至少不能在印第安人眼皮底下浮出來。可該怎麼做呢?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河岸,滿意地發現,這個地方能幫上我的忙。

  如前所說,我們是在開闊的沙地上,但是在它向上游延伸,與樹林的交接處,離我只有百來步遠,再往上,佩科河拐了一個彎兒,看不見了。沙地向下游延伸的盡頭處離我大概有四百步遠。

  如果我跳到水裡後不再露頭,人們肯定會認為我淹死了而去尋找我的屍體,那一定是在下游,因此我若想得救就得向相反的方向游,即向上游遊。我看中了一個地方:河水沖刷那兒的河岸,使它懸空突出,我要是在那兒暫時躲一躲,那是再好不過了。再往上,河水沖來許多樹木枝權,也能很好地為我充當掩體;但我先得裝得害怕一點兒。

  「好太陽」脫得只剩下一條印第安式的很輕便的褲子。他把腰帶上別著的東西都拿下來,再插上戰斧,然後向我招呼道:

  「可以開始了,跳下去!」

  「能讓我先試試水有多深嗎?」我膽怯地問。

  「好太陽」臉上掠過一絲輕蔑的微笑。他喊人拿過一支長矛來,有人給我拿來一支,我把它探進水裡,觸不到底。這讓我很滿意。我身後響起一片不以為然的嘀咕聲,這說明我已經達到目的了。只聽塞姆的聲音喊道:

  「看在上帝的份上,您最好還是回來吧,先生!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讓他們折磨死我們好了,總比看到這副慘相好些!」

  一個念頭在我心中油然而生:「麗日」此時此刻會怎麼想我呢?我轉過頭。唐古阿臉上的每塊肉裡都是嘲諷;溫內圖抬起了上唇,露出牙齒,他為自己曾同情過我而感到氣憤;他的妹妹則垂下眼睛,再也不看我一眼。

  「阿帕奇人的酋長準備好了!」「好太陽」盛氣淩人地對我說,「你還猶豫什麼?」

  可唐古阿認為還得添油加醋一番,他譏誚地喊道:

  「放了這只青蛙吧!饒他一條命!這麼個膽小鬼,哪個戰士都不該碰他!」

  「下去!否則我立刻就砍斷你的脖子!」

  這下我裝出膽戰心驚的樣子,站到河邊,先把腳,又把小腿伸進水裡,就像想要慢慢地滑進水裡去那樣。

  「下去吧你!」「好太陽」又是一聲喊,在我後背上踹了一腳,卻正中了我的下懷。我慌亂無助地舉起胳膊,發出半大不大的一聲驚叫,「撲通」一下進了水,於是這場裝腔作勢立刻就到頭了。

  我觸到了河底,紮了個猛子,在水下向上游的河岸奮力遊去。緊接著我聽到了身後的響聲,是「好太陽」跟著我跳下來了。我後來得知,他本來想讓我先遊上一段,把我趕向對岸,到那兒再讓我中斧。但由於我表現出膽怯,他放棄了這個打算,而是緊跟著我下了水,想只要等我一露頭,就砍死我——我這麼個軟蛋,趕快解決掉算了。

  很快我就遊到了突出的河岸那裡,浮出水面,但頭只露到嘴為止;沒人能看見我,除了酋長,因為他在水裡。令我高興的是,他的臉正沖著下游。我迅速地深深吸了口氣,再次潛到水底,繼續遊。隨後我遊到了堆積起來的枝枝權權那裡,冒出頭來呼吸。樹枝完全擋住了我的頭,我可以在水面上呆一會兒。我看到酋長浮在水面上,就如一頭隨時準備撲向獵物的猛獸。現在我還有最後、也是最長的的一段路:要一直游到森林開始的地方,在那兒,河岸上的灌木枝條垂進了水裡。我成功地到了那兒,在灌木叢的掩護下,爬上岸去。

  現在我得去前面提到的河流拐彎處,再從那兒遊往對岸。我很快就跑到了那兒,在這之前,我透過灌木叢,觀察了一下那些上了我的當的人們:他們站在岸上,揮舞著胳膊大呼小叫,而「好太陽」還在水裡游來遊去,等著我出現,雖然我根本就不可能在水裡呆這麼久。塞姆·霍肯斯現在是不是想起我說過,如果我淹死我們就得救了呢?

  我繼續在林子裡盡可能地快跑,直到跑過了佩科河拐的那個彎兒。在那兒我又下了水,順利地抵達了對岸,不過這是我裝腔作勢的結果,也就是說,多虧了印第安人認為我怕水,游泳遊得很糟糕。如我所說的,這是個笨主意,他們卻上當了,因為以他們迄今為止對我的瞭解,沒有什麼理由該認為我是個膽小鬼。

  到了那邊,我又在林間向下游走,直到林子的盡頭。我藏在灌木後向外張望,快活地發現,已經有好多紅種人都跳到了水裡,正打算用長矛把淹死的「老鐵手」挑上來呢。我現在滿可以從容不迫地踱到大雪松那裡去,但我沒這麼做,因為我不想只靠耍花招來取勝。我還要給「好太陽」一個教訓,讓他感謝我,而且不再是秘密的,而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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